暮春的月光碎成银鳞，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就一片斑驳的银网。牡丹楼的喧嚣己渐渐消弭。
苏清若斜倚雕花窗前，素白裙裾垂落如流霜，几缕墨发垂在鬓边，指尖着鎏金酒盏的边缘，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泛起细微涟漪，倒映着天上那轮孤月，清冷而孤寂。
“宿主玩够了么？”
云慕卿负手立于烛影里，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寒潭碎冰落入琉璃盏，清冽中透着几分压抑的沉郁。
“玩够了就随我离开。”
苏清若缓缓转身，烛火在她眸中跳动，映得眸光似淬了暖金的琥珀。她指尖轻抬，将案上酒盏递向他。
“今宵你我既入了这洞房花烛，不先喝杯合卺酒，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云慕卿眉宇间带着些许愠色，看着她眼中流转的狡黠，眸光扫过她指尖的酒盏，并未接过。
“宿主还想胡闹到何时？”
苏清若见他推辞，索性反手将酒盏送至自己唇边，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贝齿滑入喉间，在苍白的唇畔留下一道水痕。
她抬眸看他，如春风拂过寒梅：“你不肯喝，那我便替你喝了，可莫要后悔。”
云慕卿何等聪明，见她这般举动便觉出不对。
然而，为时己晚。
“你……”
一语未尽，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烛火在视野里裂成万千金芒。云慕卿踉跄半步，伸手扶住廊柱，却见苏清若的身影在光影中骤然模糊。
一双纤纤勾上他修长的颈，带着女子特有的温软气息。苏清若将他拉近，青丝扫过他下颌，轻声道：
“别说话，先听我说……”
她的指尖划过他眉骨，触感如春水拂过青石，“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重焱？”
云慕卿的双眸渐渐迷离，脑海中仿佛有万千思绪在翻涌。
他望着眼前的苏清若，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上凝着几分急切，几分惶惑。顿了半晌，他才含混不清地道：“我、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夜风吹散的细沙。
苏清若不得不侧过脸，耳尖几乎贴上他的唇瓣，仿佛能听见他紊乱的心跳声。
忽而，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她的腕，指尖传来的温度灼人，像是春雪初融时的溪水，清冽里藏着灼人的暗流。
“宿主想我说是，还是否呢？”
云慕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挑逗。
苏清若愕然抬眸，正对上他那双凤眸，眼底的迷离尽褪，取而代之的是灼灼的眸光，像是寒潭里的星子，璀璨深邃。
“你……没事？”
苏清若惊呼一声，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却发现他的手掌如铁钳般有力，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很惊讶？”
云慕卿唇边勾起一丝轻笑，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己捏碎了案头的香炉，淡金色的香灰如流砂般从指缝滑落，“从我一进门，你屋子里便燃了这炉幻梦香，对么？”
苏清若心中一凛，面上却仍强作镇定。
“你怎知晓的？”
“前几日，那老鸨婆子差人去鬼市找两样东西，你当我会不知？”
云慕卿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酒盏上，“这其一，为幻梦香，你己置入那香炉里了。而另一瓶迷情水，你大约下入这酒水里了罢。”
苏清若冷声：“怪不得你不肯喝这酒，原是早知道了。”
云慕卿的态度忽而温软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苦口婆心：“宿主，你要做的事还很多，何苦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别说了，”
苏清若打断他的话，眸中涌起一丝倔强。
“你要我稀里糊涂地随你的意，按你的做，我偏不。你若真心把我当成以命相系之人，就该对我坦诚相待。”
末了，苏清若忽踮起脚尖，两片丹唇轻轻覆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却又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作绕指柔。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形一僵，继而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苏清若低声轻笑，气息拂过他的耳畔，“你可知，方才猜错了一处？迷情水，其实不在酒里，而在……”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唇畔，“我的唇上。”
“若你真的只是系统，对我心无欲念，这水便与你毫无效力。但若，你对我早己动情，那这水便会将你的欲念放大数倍。”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几分挑衅：“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重焱还是云慕卿。”
云慕卿眸光一暗，忽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抵在雕花木门上。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烛火被气流震得明灭不定，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晃动的阴影：
“你既这么想知，不如……”
他的鼻尖蹭过她的鼻尖，呼吸灼热，“亲自试试？”
苏清若浑身一震，想要推开他，却发觉他扼腕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云慕卿，你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在他掌心覆上她后背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
“做宿主想让我做的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你想我以重焱的身份，还是……以云慕卿的身份？”
云慕卿长臂轻伸，将苏清若抱起，几步走到床边，将她轻抛在床上。锦被柔软如云端，她陷在其中，望着上方的云慕卿，顿觉眼前场景既陌生又熟悉。
云慕卿欺身压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眉梢，唇角，像是在描绘一幅珍贵的画卷。他的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涌的暗色里，藏着她从未见过的痛楚与温柔。那眸光如深潭映月，又似寒冬初雪，覆住陈年旧疤。
苏清若望着他，心底忽然一软，所有的疑虑与不安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 她的指尖陷入他肩颈，能感受到他肌理下跳动的脉搏，“真的不愿说么？”
云慕卿闭上眼，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吸气，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刻入灵魂深处。
忽地，他握住她的右手，引指尖触碰他的额心。
“宿主，我的秘密，你可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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