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如丝，缠绕着雕花窗棂，将屋内烛火映得明明灭灭。烛影摇红，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光，恍若谁将天上星子揉碎了撒在人间。
“宿主，我说过，我是你的系统。”
云慕卿负手立于窗前，听雨声淅沥，指尖轻轻拂过窗上的镜纹，那纹路般在墙面蔓延，泛着细碎的银光。
他的声音清越中带着几分温软，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苏清若抬眸，眸光如寒潭，落在他身上：“系统？呵，那便请系统大人解释清楚。”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几分冷意。
云慕卿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你我灵魂深处，早己绑定，命运紧密相连。助宿主便是助我自己。宿主只须完成我的任务，保命活着便可。余下的事，我会处理。”
苏清若见争辩不过他，冷着脸地坐了下来。
云慕卿又靠近了些，温声劝道：
“宿主，现下当务之急，是随我尽快离开这里。”
这次，反倒换苏清若不慌不忙起来。
她执起桌上的鎏金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慢悠悠地啜了两口，才唇齿含讥道：
“系统，你方才不还说皆遂我愿，我只要活着便好么？如今又何必着急让我离开？莫不是……”
她抬眸，眼尾微挑，“这里有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云慕卿眉心微蹙，眸光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望着她眼底的狡黠，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亦是这般聪慧，这般执着。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你如今身陷千重镜的碎片里，是极危险之事。碎片里的时空是错乱的，并不完整。稍有不慎，可能又落入另一个轮回。”
“哦？是么？” 苏清若挑眉，“那我偏不走了。”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指尖着杯沿，目光忽然冷下来。
“你说，千重镜只是将人吸入另一个轮回，而非自创幻境。既如此，缘何从未发生之事也会出现在这一轮回？”
譬如，这个轮回的她，为何会被卖到烟花之地？
又譬如，为何在这里，她会灵力全无？
苏清若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飘飞的雨丝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她知道，有些问题，云慕卿是不会回答她的。
那她便自己寻找答案。
正当这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只见那老鸨身着织金锦缎，满头珠翠乱颤，脂粉厚得能刮下三层，此刻正见瘫倒门口的两个壮汉，惊惶大叫起来：
“哎呀！不好啦，有歹人！快，快来人报官！”
老鸨远远地望见屋内有个黑影，背对着门，她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又不敢冒然进去，只得咬着帕子在门边大呼小叫。
云慕卿有些不耐，一扬手，老鸨的嗓子眼瞬间像被堵住，连咳几声都说不出话来。
他又回眸看着苏清若，两片薄唇欲动未动，指尖不自觉地蜷起，玉扳指上的北斗纹亮得几乎刺眼，终究只是轻声道：“你真的不走？”
“你先走，我自有法子应对。”
苏清若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是催促他道。
云慕卿神色凝重。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她不肯走，他不得强求，系统准则之一——不得干涉宿主的行动，只能警告和劝诫。
万兽谷那次，亦如此。
临走时，他狠狠瞪了蹲在门边的老鸨一眼，威胁道：
“想死的话，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那声音如冰锥刺骨，首让老鸨浑身一哆嗦，瘫坐在地。
待云慕卿走后，老鸨这才恢复了嗓音，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她偷瞄着苏清若，只见她斜倚在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朵桃花，神色淡然，却让人心生敬畏。
苏清若微微侧眸，冷声道：
“你，过来。”
一听她突然发声，老鸨汗流浃背，的身躯在织金锦缎下不住颤抖。
“姑娘……” 她绞着帕子，满脸堆笑，“不知您是哪家贵府的千金，奴家这就招呼马车送您回去。”
苏清若嗤笑一声：“呵，怎的？你方才还将我锁在这屋里不放人，如今又巴不得送我走了？”
“这…… 奴、奴家方才是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姑娘您这尊大佛，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莫…… 莫再为难奴家……”
老鸨说着，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你说话先别哆嗦，我且问你，”
苏清若的目光如利剑般，首刺老鸨心底，“你是从哪里将我买来的？”
“是…… 是碧落海岸边的一处鬼市。”
老鸨颤声答道，的下巴抖得像一团软泥。
“那里人魔混杂，常有来历不明的货物…… 奴家也是一时糊涂，才…… 才着了道……”
“碧落海岸？人魔两族交界处？”
苏清若皱眉，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她记得，那里曾是重焱的势力范围，为何在这这个镜中时空，她会被卖到那里？
老鸨点了点的头，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正是。”
“那你知晓我的来历么？”
苏清若继续追问。
“卖你的人伢子只说，你是被抓去魔宫当侍婢的凡人，因犯了错被魔君一怒之下发配到鬼市卖掉…… 余下的，奴家真的不知。”
老鸨生怕苏清若不信，又连忙补充道：“奴家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被魔君发配鬼市的侍婢？
苏清若微微睁大双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在她之前，曾经的轮回里早己有过类似的自己存在？
同样的重生，不同的命运？
上一个轮回的她，想来任务应是失败了。因此，才轮到她这一世。
见苏清若陷入沉思，老鸨有些无所适从，轻唤了几声：
“姑娘，您这……”
苏清若回过神，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想知道我的来历么？”
不等老鸨答话，苏清若又接下去：
“我的夫君，死了。我杀的。”
她望着苏清若眼底的冷意，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不是凡人，而是一尊煞神，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
“我独自一人生活觉得无趣，盘算着重新选夫。”
苏清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如同一朵开在坟头的曼珠沙华，艳丽而凄冷，“正巧，你说三日后有个花魁大选……”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一弹，那朵桃花瞬间化作齑粉。
“那么，这戏还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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