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十九扇铁门如巨兽的齿龈，泛着冷硬的幽光，绕着苏清若缓缓旋转。
苏清若垂眸凝视掌心的神火鞭，指尖的鞭影渐渐淡去。她能感受到星罗伞的力量在结界中流转，每一扇门都透着不同的气息，有的阴冷，有的灼热。那些气息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复杂的迷宫。
正当她思索如何破局时，一道白光闪过，肩头忽然一沉，小白狐化作巴掌大的团子，落在她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卷住她的发丝，鼻尖还沾着几片夜露打湿的草叶。
“主人在结界外急得团团转，可偏偏不能进来。他身为系统，无权干涉主角的行动。”它抖了抖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映着苏清若眉心的魔纹，“他说，宿主若再破不了局，怕是要把后山的松树都砍了铺路。”
苏清若闻言轻笑，指尖拂过小白狐的鼻尖：“他倒是心急。”
小白狐喘着粗气，尾巴卷成紧张的弧度，“主人说，给你的玉简，是时候用了。” 它抬头望着苏清若眉心的魔纹，“你试试。”
苏清若将玉简自袖口取出，拿在手中。玉简忽而发出幽淡的光泽，上面赫然显现了一行小字：“星罗雾隐处，心明即生门。”
玉简上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如同一尾游弋的银鱼，稍纵即逝。苏清若舌尖抵着上颚，反复咀嚼这两句箴言。
“原来如此。”
苏清若喃喃自语，脚步不自觉地迈向右侧第三扇门。那门上的 “心” 字虽小，却笔锋凌厉，如剑斩红尘，竟与云河练剑时的剑意有几分相似。
她刚要伸手推门，小白狐却突然咬住她的袖口，绒毛因紧张而根根倒竖：“等等！这门上的符文透着股肃杀之气，莫不是死门？”
“死门又如何？” 苏清若笑了笑，垂眸看它，指尖抚过门沿的刻痕，“若心有挂碍，生门亦是死路；若心无执念，死门亦通生途。”
话音未落，铁门骤然停止旋转，发出一声清越的钟鸣。她深吸一口气，掌心按在门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扉轻启，如同一道月光划开夜幕。苏清若踏入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待站稳身形，己是月明星稀，晚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带来后山特有的草木清香。小白狐从她袖中探出脑袋，尾巴还在簌簌发抖：“吓死我了！方才那阵头晕目眩，好似被丢进了乾坤袋里乱晃……”
果然如此，正如她想的那样。
所谓心明即生门，意在破局之法，不是选择那扇是生门，而在于内心须坚信自己选择的必是生门。
苏清若刚松了三分紧绷的弦，忽觉腰间一紧，被一双坚实的臂膀猛然圈住。夜露沾湿的衣袂拂过她腕间，带着三分清寒七分灼烫。
“清若！”
一声低唤如惊雷炸响，云慕卿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急促而灼热，恰似擂鼓，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浑身僵如霜枝，指尖悬在半空凝住，似要推开又怕碰碎这难得的温暖。
“你……”
苏清若喉间突然泛起涩意，刚要开口，腰间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的下巴重重抵在她发顶，带起的碎发拂过鼻尖，呼吸灼热。
“我看着那铁门合上时，忽然想起九华山上的情景…… 那时我若晚来一步，你便要……”
话音未落，己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夜风中。
袖中的小白狐悄悄探出半张脸，圆眼睛在月光下滴溜溜乱转，忽而 “扑哧” 笑出声来，又忙不迭捂住嘴，尾巴却诚实地卷成了问号形状。
苏清若只觉双颊漫上薄霞，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松涛。抬眸时月光正掠过云慕卿的眉峰，瞧见他眼底犹如深潭映月，碎了一捧星子。
她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原本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云慕卿。”
苏清若轻声唤他，指尖按在他肩头，试图拉开些距离，却触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
“你放心，我没事。”
云慕卿方如梦初醒，指尖在她腰间顿了顿，慌忙退后半步。月光为他勾勒出绝美的轮廓，银白的衣摆拂过青石板，袖中玉坠轻响。
他垂眸望着她发间沾着的一片松针，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恭喜宿主，破局成功。”
“破局？” 苏清若轻轻叹息一声，抬眸望向远处的紫云门，朱漆匾额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云河与云姝既己识破我的身份，这是他们破了我的局。”
云慕卿的声音低沉如浸了秋露：“宿主可知，为何星罗伞的困魔阵会被你轻易破掉？”
“你想说这次，是书放过了我？”
她挑眉，眼尾掠过一丝冷意，“我是这书中的异端，天道本就容不得我，又怎会轻易放过？”
云慕卿摇了摇头，接着道：“就像云河，在星罗伞的困魔阵里，他明明可以杀了你，却放任你去选择，那是它不能让主角背负一个弑师的罪名。”
“原是如此。因而，云河先与我了断师徒情分，这样日后若杀了我，便算不得弑师，对么？”
话到此处，苏清若细思半刻，心下一惊，又问：“这场我精心设下的局，从一开始，便是书默许的？只为令主角发现真相，为日后杀我做铺垫？”
云慕卿望着她的侧脸，他眼底泛起细碎的光，如星子落进寒潭：“宿主，我早己提醒过你，此事不妥……”
“不妥？” 苏清若冷笑，“难不成依你所言，一辈子躲着他们便是极稳妥之事了？”
话音未落，小白狐忽然从苏清若袖中跳出，化作人形立在两人之间，蓬松的尾巴却仍在身后晃荡：“呀！主人你看，月亮好圆！”
它仰头望着夜空，指尖却悄悄拽了拽苏清若的衣袖，“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琼华宫了吧？”
云慕卿趁机转身，望向紫云门方向。朱漆大门在夜风里吱呀轻响，像巨兽未醒的鼾声。他负手而立，广袖拂过石栏上的苔痕，声音己恢复平日的清润：
“宿主，云河既己察觉，我们的确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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