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他困在理论里，无法外出历练？”云慕卿眉峰微挑，指尖划过案头，“可他终究会察觉不对。”
苏清若手中狼毫一顿，宣纸上的青鸾尾羽晕开墨色。
“察觉了又如何？”
她搁下笔，转头时鬓间玉簪轻晃，露出耳坠上细小的纹饰。指尖划过砚台边缘，墨汁在素白袖口染出点点痕迹。
“只要他出不了紫云门，便永远是那个只能用竹剑练第七式的少年。”
云慕卿凝视着她，忽而唇角微扬，眼底却凝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这样的神情让苏清若心头一滞，有些恍惚的错觉。
愣了愣，她又暗自摇头，却在低头时瞥见，案头宣纸上“云洛”二字己被水痕洇开，不知何时己被涂改作 “云慕卿”。
苏清若心上一慌，忙伸手去遮，却己来不及。
云慕卿的眸光在的宣纸上凝了一瞬，像是春雪初融时的溪涧，泛着细碎的流光。
苏清若喉间像是哽着半片秋海棠，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己移开视线，袖中玉扳指在烛火下泛起细微的润泽。
“我……”
她终究没能说出话，耳尖发烫，指尖无意识着砚台边缘的雕花，懊恼自己的失态。云慕卿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漾起一抹玩味的笑。
“夜深了，早些休息。”他端起案头的空碗，朝门口走去。
“云慕卿……”
苏清若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转身时月光恰好漫过他的肩，在青砖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怎么了？”
苏清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那声：“谢谢你。”
云慕卿神色一滞，随即又换上温柔的笑：“谢我做什么？这本就是我应该。”
他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渐渐淡去，像春夜的细雨般轻柔。
次日辰时，静书斋的檀香混着陈年纸墨味扑面而来。云河跟在苏清若身后，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忽然在《太初剑诀》的书脊上顿住 —— 那是他十五岁时从秘境里带出的古籍，曾被苏清若赞为 “可堪大用”。
“今便留在此处，好好研读这些典籍。”
苏清若抬手拂过书架，魔气如细针般钻入典籍，书页瞬间泛起细密的金光，“这些都是上古孤本，需得静心参悟，十年八载方能窥得门径。”
云河挑眉，指尖触到《太初剑诀》的扉页，却发现曾经熟悉的字迹变得晦涩难懂，那些剑招图示也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他忽想起昨日练剑时，竹剑在使出第七式时，有股力量自经脉逆势流转，似曾相识，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暴虐。
“师尊，这些典籍……”他刚要开口，却被苏清若打断。
“无需多问，只管用心读便是。” 苏清若转身离去，广袖扫过案头，一张泛黄的纸页悄然滑落在地。
静书斋的日影渐渐西斜，云河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古籍，只觉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紫微阁内檀香袅袅。苏清若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忽然伸手拔下鬓间玉簪，三千墨发如银河倾泻，在暗纹绣着北斗的紫色帷幔间流淌。
镜中倒影微微晃动，在她眉间映出一道淡红的魔纹。
“你说，云河若是发觉那些典籍被我用魔气篡改，会作何反应？”
“纸终究包不住火，宿主应当早做打算。”
云慕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从袖里取出一枚玉简，递至苏清若手中。
“这枚玉简，是宿主手刃魔君登临帝位的奖励道具，宿主随身带着。若我不在，你不慎遇险，可有大用。”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云河正对着《太初剑诀》第七式的剑招图示发怔。泛黄纸页上的朱砂笔痕本该是凌厉的斩击轨迹，此刻的墨色里渗出几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暗紫。
木门轻响，带着极淡的玉兰香。云河抬头，见云姝正攥着裙摆立在门槛处，鸦青鬓角沾着片细碎的竹叶，绣着银线蝴蝶的袖口还凝着夜露。
她左右张望一番，才疾步走入，腰间玉坠上的流苏在青砖上拖出细微的沙沙声。
“师兄可曾察觉，师尊近日行事多有古怪？”
云姝压低声音，指尖绞着帕子，眼尾微红，“三日前我用五感通灵术探她灵台，本想问问秘境试炼的事，却见她识海深处... 泛着妖异的迷雾。”
案头烛火突然明灭不定，云河手里的书 “当啷” 落地。
他想起昨日卯初，苏清若来查课业时，广袖拂过他肩头的瞬间，那丝转瞬即逝的冷冽——像极了三年前在黑雾林遭遇魔修时的气息，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檀香。
“何止是古怪。”
云河指尖翻过《太初剑诀》扉页，那里本该是他十五岁时亲手题的 “剑心通明”，此刻却被墨迹洇染成斑驳的 “心劫” 二字。
“这些日子练剑，每到第七式，丹田处便有股逆血翻涌，似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经脉。昨日我想运功调息，竟发现灵脉里缠着几缕暗紫色的... 浊气。”
云姝忽然伸手按住他正在翻页的手，指尖在书页上凝出淡淡霜痕。她瞳孔骤缩，盯着《太初剑诀》边缘蔓延的暗金色纹路。
“魔气！” 云姝低呼一声，袖中玉简突然发烫，在她掌心映出北斗状的微光，“阿兄你看这些典籍的金边，分明是用魔气伪装的护书法印！”
她的声音突然哽在喉间，指尖掐入掌心。云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太初剑诀》第七式的剑招图示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血纹，那些本该代表剑气走向的朱砂线，此刻竟组成了 “困” 字的形状。
“还记得我十三岁那年吗？”
云河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浸了秋霜，“师尊带我们去秘境，我在断崖捡到这本剑诀时，她眼中的欣喜是真的。可现在……”
他指尖划过书页上扭曲的墨迹，“这些被篡改的典籍，还有练剑时那股熟悉的暴虐之力，倒像是有人在刻意压制我的剑心。”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深夜，他路过紫微阁时听见的对话。
苏清若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只要他出不了紫云门，便永远是那个只能用竹剑练第七式的少年。”
当时他只当是师尊担心他历练危险，此刻想来，那话语里分明藏着深深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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