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的红灯笼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斑驳的朱漆。
陈默站在吊威亚的装置前，听着场记喊"第三场第七镜，预备——"，余光却瞥见李泽抱着保温杯慢悠悠晃过来。
"陈老师，"李泽故意用前辈的口吻拖长音调，路过时肩膀重重撞了陈默后背一下，"威亚扣可系紧了？
别等会摔下来，咱们这戏可没买高额意外险。"
陈默垂眸整理袖口，嘴角勾出丝淡笑。
他能闻到李泽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是某款主打"精英气质"的商业香，和对方此刻扭曲的表情倒有些割裂。
"李哥这是关心我？"诗涵抱着场记板从道具组跑过来，发间青玉簪子随着动作轻颤，"昨天陈默哥哥帮你捡场记板时，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她歪头看李泽，马尾辫扫过陈默手背，"还是说...有人看陈默哥哥演技好，怕抢了主角风头？"
"诗涵！"雅琴捧着保温杯过来，月白色交领襦裙绣着缠枝莲，说话时声线却带着少见的冷硬，"李老师是前辈，说话该有前辈的样子。"她把保温杯塞进陈默手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蹭，"喝口红枣茶，润润嗓子。"
李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原以为这两个总围着陈默转的小丫头好拿捏，谁料一个比一个护短。
场务在远处喊"各部门就位"，他咬着后槽牙哼了声，转身时故意踢到陈默脚边的剑穗："小心别让剑穗缠了威亚，到时候摔个狗吃屎——"
"卡！"导演突然扯着嗓子喊停。
陈默抬头，见导演举着喇叭正盯着李泽的方向："李泽！
你踢什么呢？
那剑穗是道具组按《云笈七签》古法编的，磕坏了明天你自己去横店找老匠人修！"
李泽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
他这才想起，陈默最近接的这部《九霄问仙》是投资方花大价钱请了古籍顾问的，道具细节半点马虎不得。
刚才那一脚要是真踢坏了剑穗，别说他背后的投资人，连导演都得扒他层皮。
"陈默，"导演冲他招招手，语气明显和缓不少，"你记不记得系统里教的'剑眉入鬓'那套眼神戏？"陈默低头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星髓珠——这是系统昨天刚奖励的道具，说是能辅助他回忆技能点。
他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眼底己漫上三分清寒七分疏离。
威亚缓缓升起，青锋剑在指尖转出半弧银芒，恰好掠过吊在半空的云纱布景。
下方的"仙山云海"被鼓风机吹得翻涌，他的广袖却纹丝不乱，剑尖挑起的瞬间，连导演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场记板"啪"地合上时，诗涵的手机早举得发酸。
她盯着录像里陈默悬在半空的侧影，睫毛扑闪着对雅琴说："姐姐你看，陈默哥哥的眼尾是不是带着点仙人气？
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上神。"
雅琴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倒映出陈默微扬的下颌线："他刚才念'天道不公，我便破了这天'那句台词时，连声线都带着金石之音...我学了三年昆曲，都没他这股子气韵。"
李泽站在摄影棚角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看着场务给陈默递冰毛巾，诗涵踮脚帮他擦汗时发顶的呆毛，雅琴悄悄往他口袋里塞桂花糖的动作，只觉得喉咙发苦。
昨天他找副导演喝酒时，对方还拍着他肩膀说"陈默就是个刚出头的新人"，可现在——
"李老师，"副导演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语气里带着点微妙的试探，"导演说下集要加陈默的个人武打特写，你那套'前辈带新人'的方案...可能得调整调整。"
收工时分，影视城的灯笼次第亮起。
诗涵挎着陈默胳膊，雅琴提着他的戏服跟在后面，三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陈默哥哥快看！"诗涵突然拽他往巷口跑，青石板路上的灯笼映得她眼睛发亮，"那家'松月楼'的老板娘说有新到的凤凰单丛，雅琴姐姐说要请我们喝！"
雅琴耳尖泛红，指尖绞着裙角："是...是我之前去拍汉服广告时发现的，他们家茶点配的是桂花糕，和...和你昨天说的喜欢的口味一样。"
松月楼的二楼雅间飘着淡淡茶烟。
陈默坐在雕花窗旁，看诗涵跪坐在软垫上帮他温酒，雅琴踮脚挂起他的外袍时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腕。
酒盏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诗涵的发香混着雅琴身上的檀木香，在暖黄的灯光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陈默哥哥，"诗涵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你今天在片场是不是用了系统教的'望气术'？
我看你看李泽的时候，眼神像...像在看只跳脚的猴子。"
雅琴的茶盏差点打翻，耳尖红得要滴血："诗...诗涵你乱说什么！"
陈默笑着揉了揉诗涵的发顶，又握住雅琴微微发颤的手："是系统教了我点表演技巧，不过..."他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更重要的是，有人在底下看着我。"
诗涵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雅琴则悄悄把他的手往自己腿上带了带。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时，雅琴的指尖还勾着他的小拇指，诗涵的脑袋早歪在他肩膀上，发间的青玉簪子蹭得他下巴发痒。
首到手机震动声响起，陈默才摸到口袋里的消息——是安妮发来的监控截图，画面里李泽正和场记组的王哥在道具间密谈，王哥手里还攥着明天的拍摄剧本。
他低头看了眼睡熟的诗涵，又望了望假装喝茶实则竖着耳朵的雅琴，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深夜的影视城空无一人，道具间的灯光却迟迟未灭。
李泽把最后一页剧本塞进碎纸机，听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眼底闪过狠厉："王哥，按我说的改，把陈默的武打戏全换成吊威压三小时的苦情戏。
到时候他要是摔下来..."
"放心，"王哥搓了搓手，把U盘塞进李泽手里，"新剧本我己经传给导演助理了，明早开机前绝对没人发现。"
碎纸机吐出的纸片散了一地，像场苍白的雪。
李泽望着窗外陈默房间还亮着的灯，扯了扯领带——明天，有他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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