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共享单车在离废弃工厂半公里处被他甩进草丛。
他蹲在锈迹斑斑的铁网外，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方才经过厂区外围时，他听见了金属链条撞击的脆响，是有人在拉铁门。
“悠莉的哭腔带着鼻音，应该是被蒙着眼睛看不见。露娜的水晶吊坠贴在她手腕，说明悠莉心跳很快，但至少还活着。”他摸了摸外套内袋的文件，那里面夹着他从周老师办公室偷拍的监控截图，马克上周三深夜来过这厂区，袖口沾着和露娜魔药囊里一样的艾草碎末。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陈默贴着墙根滑进阴影。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顶棚漏下来，在地面投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记得三个月前和露娜来拍cosplay时，这里还堆着废弃的化工桶，现在却多了几排带锁的铁皮柜，最里面那间挂着红布门帘的屋子，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学长......”悠莉带着哭腔的尾音突然在耳边炸响，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扒着红布门帘的缝隙往里看，呼吸瞬间凝滞——悠莉被麻绳捆在木椅上，眼罩歪到耳边，睫毛上挂着泪珠；露娜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手腕被铁链锁在椅背上，却还在把水晶吊坠往悠莉手腕上贴，吊坠表面浮着淡淡的水雾，是她用体温捂热的。
“心跳120，稳住。”露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陈默眼眶发热。
他注意到悠莉脚边有半块没吃完的草莓软糖，是她昨天在便利店买的，说要留着给陈默当“勇气糖”。
墙角的铁皮柜没锁严，陈默侧身挤过去，抽出半叠文件。
最上面那张是马克哥哥的身份证复印件，职业栏写着“物流经理”，但下面附着的出货单上，货物名称全是“工业酒精”，签收人却盖着“XX娱乐会所”的章——他上个月陪露娜去那会所拍过广告，知道里面有地下赌场。
“咔嗒。”
陈默的后颈突然冒起冷汗。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尖正压着块的铁皮，刚才抽文件时带得柜子晃动，铁皮刮到了裤脚。
“谁？”
门帘被人掀开的瞬间，陈默抄起铁皮柜里的扳手砸向最近的黑衣人。
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反应极快地偏头，扳手擦着他耳尖砸在墙上，溅起火星。
“有埋伏！”另一个黑衣人从门后转出，手里的电击棒滋滋作响。
陈默这才发现屋里不止两个看守——门帘两侧各站着一个，连墙角堆着的纸箱后面都蹲着两个，六双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悠莉闭眼！”陈默吼了一嗓子，抄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砸向离悠莉最近的黑衣人。
那人抬手格挡，烟灰缸碎成渣子，却也让他踉跄两步。
陈默趁机扑到悠莉身边，单手扯断捆她的麻绳——绳子是新的，捆得死紧，他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顾不上。
“学长手疼......”悠莉带着哭腔去摸他的手，陈默反手把她塞进露娜怀里：“护着她！”转身时，后腰传来钝痛，是被电击棒砸中了。
他咬着牙转身，抓住袭击者的手腕往墙上撞，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那人手里的电击棒“当啷”掉在地上。
但剩下的西个人己经围了上来。
陈默这才发现他们的动作——出拳时手肘压得很低，踢腿时膝盖微曲，是标准的军警格斗式。
马克哥哥不过是个收保护费的混混，哪来的这种手下？
“看来周老师的文件没说错。”陈默抹了把嘴角的血，想起文件里那句“目标己陷入情感弱点”，突然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冲露娜悠莉来的，是冲他来的。
最左边的黑衣人突然甩出伸缩警棍，陈默侧身躲过，却被右边的人用膝盖顶中腹部。
他闷哼一声后退，后背抵上铁皮柜，听见悠莉带着哭腔喊“学长”，露娜在低声念咒——她的魔药囊被撕了，但陈默知道她口袋里还藏着碾碎的辣椒粉。
“撒眼睛！”陈默吼了一嗓子，露娜立刻摸出小纸包扬向最近的黑衣人。
那人下意识闭眼，陈默趁机扑过去夺警棍，却被身后的人勒住脖子。
他拼尽全力用肘击对方腹部，听见对方闷哼，却感觉勒住脖子的手臂更紧了。
血腥味在嘴里漫开，陈默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见露娜抱着悠莉往门帘外爬，看见墙角的文件被踩得乱飞，最后落在悠莉脚边——最上面那张是马克哥哥的照片，照片上他咧着嘴笑，和马克有七分像。
“再......坚持......”陈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勒住他脖子的手臂突然松了一瞬。
他趁机反扣对方手腕，却在转身时看见最年长的黑衣人摸出了枪——枪管泛着冷光，正对着露娜的后背。
“不——！”
陈默的嘶吼被枪声撕碎。
但那声脆响不是来自枪膛，而是门外传来的玻璃碎裂声。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陈默趁机扑向拿枪的黑衣人，却在触到对方手腕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月光从新破的窗户照进来，照见地上躺着个黑衣人，后颈插着半截扳手——是刚才被陈默砸中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进眼睛。
拿枪的黑衣人己经扣动了扳机，他甚至能看见枪口冒出的火星。
“叮——”
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厂房里炸响。
陈默眼前一花，那枚子弹擦着他耳朵飞进墙里，溅起石屑。
他转头，看见门帘外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手里捏着枚硬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先生，”男人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女朋友的血，该擦干净了。”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额角的血珠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
他盯着黑风衣男人指尖的硬币——那枚硬币边缘泛着冷光，和三个月前周老师办公室丢失的镇纸材质一模一样。
"悠莉的草莓软糖。"露娜突然低唤。
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悠莉脚边的文件被踩散，最上面那张出货单上，"XX娱乐会所"的红章正黏着半块粉色糖渣。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想起上周在学校活动日帮学生会整理档案时，偷拍到的马克哥哥与会所经理的合影。
"都给我住手！"陈默扯着染血的袖口，将怀里皱巴巴的文件往空中一抛。
几十张照片像雪片般散落，最醒目的那张是马克哥哥搂着会所经理，两人手里举着的红酒杯上，清晰映出"工业酒精"的标签。
所有黑衣人动作一滞。
拿枪的男人瞳孔骤缩，举着电击棒的手微微发抖——这些照片要是流出去，他们地下赌场用工业酒精兑假酒的事就彻底暴露了。
为首的黑衣人吼了声"捡！"，六个人立刻扑向满地文件，连刚才拿枪的都蹲下身去翻找。
"学长！"悠莉带着哭腔扑过来，小拇指勾住他渗血的手指。
陈默反手攥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掏出钥匙扣上的瑞士军刀——那是露娜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刀刃磨得发亮。"露娜的链子。"他咬着牙割断她脚踝的麻绳，余光瞥见露娜手腕上的铁链，"转过去。"
露娜顺从地侧过身，发梢扫过他下巴。
陈默用刀尖挑开锁扣，金属崩开的脆响混着黑衣人争抢文件的骂声。"跑。"露娜突然抓住他手腕，水晶吊坠在掌心发烫，"右边第三个窗户，我刚才数过，铁栏锈了。"
陈默抱起悠莉，露娜拽着他衣角，三人猫腰冲向窗边。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是黑风衣男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根铁棍，正敲在试图拦截的黑衣人后颈。"走。"男人抬眼时，陈默看清他左眼角有道疤，像道暗红的月牙。
窗框在陈默肩头撞得哐当响，锈铁渣子簌簌落进衣领。
他单手撑着窗沿翻出去，转身接住悠莉，再拉露娜上来。
背后突然传来枪响，子弹擦着露娜发顶打进墙里，惊得她猛地缩进陈默怀里。"跑！"他吼了声，三人跌跌撞撞冲进草丛。
废弃工厂的探照灯在身后亮起，光束像毒蛇般扫过他们的影子。
陈默背着悠莉，露娜拽着他腰带，三个人在野地里狂奔。
悠莉的眼泪砸在他后颈，抽抽搭搭地说："学长后背湿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腰被电击棒砸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前面！"露娜突然拽他胳膊。
月光下，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土路边，车窗摇下条缝，露出黑风衣男人的下巴："上车。"
陈默脚步顿住。
悠莉攥着他领口的手紧了紧："学长......"露娜却先一步拉开后车门，把悠莉塞进去，自己跟着坐进去，冲他扬了扬下巴："他救过我们。"
陈默咬咬牙，钻进副驾驶。
男人踩下油门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几个举着木棍的黑衣人，被甩在扬起的尘土里。
"去哪？"男人问。
"学校。"陈默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周老师打的。
他刚要回拨，露娜突然按住他手背："等等。"她指着窗外——路灯下，两个穿校服的男生正蹲在公交站，其中一个转头时，陈默看清了那张脸——是马克。
马克显然也看见了他，眼睛瞪得溜圆，转身就跑。
陈默猛地拍向车窗："停车！"
"别追。"露娜把水晶吊坠按在他手背上，"悠莉的软糖还在工厂，他们没拿到照片，肯定会去学校找备份。"
悠莉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软糖："我藏在......藏在内衣里......"她耳尖通红，把糖塞进陈默嘴里，"甜......"
陈默含着糖，甜味混着血锈味在嘴里漫开。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上周三马克来工厂的时间。
车停在学校后巷时，月亮己经偏西。
陈默背着悠莉，露娜挽着他胳膊，三个人往男生宿舍走。
路过公告栏时，悠莉突然拽他袖子："学长，昨天的失物招领......"
陈默抬头，公告栏最上面贴着张新纸，墨迹还没干："寻物启事：黑色U盘一个，内有重要资料，联系电话138XXXX5678。"他摸了摸外套内袋——那里躺着他从工厂顺来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回宿舍。"陈默加快脚步，露娜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他们刚拐过花坛，悠莉突然僵住："学长......"她指着二楼窗户，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银色摄像头。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悠莉，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努力扯出个笑："学长的宿舍，有草莓软糖吗？"
露娜捏了捏他手腕，轻声说："进去吧，我帮你擦药。"
夜风掀起露娜的裙摆，露出她脚踝上的红绳——那是陈默去年在庙会上求的，说能保平安。
他摸了摸内袋的U盘，又看了眼二楼的窗户，推门走进了宿舍楼道。
门"吱呀"一声关上的瞬间，远处传来手机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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