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阳光愈发慵懒，
像融化的黄油缓缓流淌在青石台阶上。
陆父坐在门槛上。
陆母则倚着褪色的红漆门框，
“你们三个当心些，别往冰薄的地方去。”
陆母叮嘱道。
“知道啦！”
陆夕远回应道。
他早就按捺不住，
套着新磨好的冰鞋。
像刚学会扑棱翅膀的小雀，
摇摇晃晃往冰面挪。
结果刚踏上结冰的石板路，
就 “哎哟” 一声摔了个屁股墩，
逗得陆夕甜笑出了泪花。
可他转眼就爬起来，
拍掉棉裤上的雪。
一蹦一跳地冲了出去，
身后扬起串串欢快的雪雾。
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
泛着细碎的金光，
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钻。
陆夕甜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脚下的冰刀却像调皮的小鱼，
“嗖” 地向前滑出半尺。
她惊呼一声，身子往后仰去，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
战野的指尖只触到她毛茸茸的袖口，
却像是被烫到般，
迅速又轻轻拢住她的手腕：
“抓紧我。”
陆夕甜抬头时，
正巧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战野哥，敢不敢比倒滑绕桩？”
陆夕远突然倒滑着冲过来。
战野挑眉应战。
等会儿。
战野己经鬼魅般倒滑到她身后，
双臂虚虚圈住她的腰，
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学着点。”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
陆夕远不甘示弱，眼珠子一转，偷偷瞄向冰面边缘的捷径。
那里的雪层覆盖较厚，看似平坦，实则暗藏玄机。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发力，打算抄近道反超。
可谁知刚踏上积雪，“咔嚓” 一声脆响，薄冰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陆夕远惊叫着，半个身子栽进雪堆，
冰刀在冰面上划出长长的弧线。
陆夕甜吓得脸色发白，
下意识要冲过去，
却被战野揽住肩膀：
“别急，看他 ——”
雪堆里窸窸窣一阵，陆夕远顶着满头雪爬起来。
“快看！冰下有鱼群！”
陆夕远突然怪叫一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三人站在冰面上，脸颊贴着沁凉的冰面，
看着银鳞在幽蓝的冰层下游弋。
偶尔摆动的鱼尾搅起细小的气泡，
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远处传来陆父陆母的呼喊：
“回来喝姜汤！”
声音被晚风揉碎，
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陆夕远恋恋不舍地，
在冰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战野帮陆夕甜穿好棉鞋，两人起身时。
衣角不经意间擦过，又迅速分开，
却在彼此心间留下一阵涟漪。
归途的脚印深深浅浅，月光给雪地镀上一层银边。
陆夕甜抱着膝盖坐在雪橇上，
看着战野和陆夕远你追我赶地打闹，
听着他们的笑声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
他们回到家，姜汤的热气裹着红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陆夕远一脚踏进堂屋，
冰鞋上的雪水在青砖上洇出深色脚印。
“快把鞋脱了！”
陆母举着干毛巾从灶台前转身，
却见战野己经蹲下身。
解下陆夕甜脚上的冰鞋时，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泛红的脚踝。
陆夕甜慌忙往回缩，
后腰却撞进陆父递来的姜茶碗，
滚烫的液体在碗沿晃出细密的涟漪。
“小战留下吃晚饭！”
陆父往灶膛里添了把松枝，
噼啪作响的火苗映亮墙上的红年画。
战野刚要推辞，
陆夕远己经把沾满雪的糖葫芦举到他眼前：
“战野哥教我做冰灯！”
“做完再走！”
说着又转头冲陆夕甜挤眉弄眼，
“姐，你把咱藏的冻梨拿出来！”
暮色漫过窗棂时，
院子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
战野手把手教陆夕远用铁桶盛满清水，
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旋转桶身。
等冰层凝结到合适厚度，
再倒出中间未冻的水。
“该回去了。”
战野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蜡烛燃烧的气息，
在冷空气里凝成温柔的漩涡。
陆母从堂屋追出来，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
“自家晒的柿饼，路上吃。”
月光爬上屋檐时，战野的身影渐渐融入雪野。
陆夕甜站在门口，
看着他留下的脚印被新雪慢慢覆盖，
首到陆夕远举着冰灯蹦到她身边：
“姐快看！”
“我的冰灯比星星还亮！”
烛光摇曳间，她忽然发现战野偷偷塞在她围巾里的红绳。
红绳上挂着枚吊坠，坠子边缘刻着小小的 “甜” 字。
陆夕甜的指尖着红绳上的刻字，
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姐！”
陆夕远突然举着冰灯凑过来，
“快帮我把冰灯挂到窗台上。”
“这样明天太阳一晒，它就能变成水晶灯笼啦！”
陆夕甜被弟弟拽着进了屋，
窗棂上的冰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她刚把冰灯挂好，陆夕远就从炕头的棉被下掏出个油纸包：
“嘿嘿，我藏的冻柿子！”
柿子冻得梆硬，
在烛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陆母的声音从堂屋飘来：
“都子时了，还不睡？”
陆夕甜这才发现月光己经爬上了西墙。
她拽住还想往雪堆里扑的陆夕远：
“该睡了。”
“不要！”
陆夕远赖在雪地里，棉袄沾满雪粒，
“我要和姐姐玩‘冰灯寻宝’！”
他突然凑近陆夕甜，盯着她围巾露出的红绳线头，
“姐，战野哥塞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比我的冰灯还宝贝？”
陆夕甜的脸 “腾” 地烧起来，慌忙用围巾裹住红绳：
“胡说什么！”
她伸手去揪陆夕远的耳朵，却被弟弟灵活躲开。
陆夕远蹦到冰灯旁，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那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你要是输了，就告诉我战野哥刻的字是什么！”
陆夕甜躲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
伸手拍了拍他沾满雪的后背：
“真心话大冒险留着明天玩。”
“再不睡觉，明天可不叫醒你。”
她故意板起脸，
“要是赖床，就不带你去玩了。”
陆夕远瘪了瘪嘴，却还是攥着冰灯不撒手：
“那姐先给我讲个故事！”
“就讲…… ”
陆夕甜无奈地笑了，
伸手把弟弟的棉鞋套上。
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脚踝时，
突然想起战野帮自己脱冰鞋的场景，
耳尖又泛起红晕。
“从前啊，有盏会发光的冰灯……”
陆夕甜揽着弟弟往屋里走。
故事讲到一半，陆夕远的眼皮己经开始打架。
推开奶奶的房门，
奶奶挪了挪身旁的棉被。
陆夕甜轻轻把弟弟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
退出房间时，门轴发出细微的 “吱呀” 声。
整个院子陷入寂静。
陆夕甜指尖无意识地着红绳吊坠。
“甜” 字被体温焐得温热，
仿佛还带着战野掌心的温度。
她想起白天溜冰时他环在腰间的手臂。
想起他教自己倒滑时落在耳畔的呼吸，
连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都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尽想这些……”
陆夕甜猛地摇摇头，脸颊发烫。
可越是想驱赶这些念头，
战野的笑脸就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慌忙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头，
却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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