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骨渡的黎明浸在陈年香灰调制的毒雾里。
明澈每踏一步,玻璃化的沙地便绽出蛛网裂痕,瘸腿传来古木崩裂的脆响——青铜咒文正片片剥落,碎屑如淬火的甲虫坠地即燃,在沙上蚀出《心经》残篇:"...无挂碍故..."
焦黑的笔迹里游动着金线虫,虫腹半透明的甲壳下,迦南寺藏经阁的星图随虫足移动明灭。
三丈外,素尘的褪色经幡扫过沙丘,亿万石英颗粒共振出银铃碎响,那声浪聚成音锥凿进明澈的颞骨,在他颅内拼出迦南寺寅时的课诵:"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诵经声骤停,三百根无形锁链从虚空垂下,末端铁钩刺入他七岁、十五岁、二十三岁的舌根,将惨叫缝成断续的梵咒。
雾霭突然凝出獠牙。
柳叶状的银铃残片破空袭来,明澈侧身闪避时,碎片擦过颈间青铜经筒的断口。
火星如萤虫爆散,火光中浮出地狱绘卷:戒坛铁链锁着五岁的素尘,脚踝细得挂不住佛珠,老住持的铜锤正将青铜楔钉入她的哑穴;
藏经阁阴影里蹲着十五岁的明澈,骨笔蘸着脑髓篡改命格簿上"明澈"二字的生辰;昨夜童尸缝死的嘴唇突然撕裂,呓语在火星里凝成实体:"师父...您剜骨的刀...还卡在阿姊第三节脊椎..."
素尘后背的刺青应声渗血,缺失的"色即是空"西字浮现金光,字迹如活蛇游过肩胛,在空中绞成半幅青铜地图——迦南寺地宫的密道在光影间延展,藏经阁梁上钉着枚带血槽的银铃,铃身《楞严咒》的起笔与明澈瘸腿的咒文首节同源。
"唔!"
明澈的断指根部暴痛,骨髓深处传来七岁那夜的记忆:他蜷在藏经阁梁木的蛛网里,看见老住持剜出某具尸身的尾指骨,塞入刻满经文的银铃。
铃舌触及铃壁的刹那,自己腿骨的青铜咒文突然发烫——原来当时烙下的不是护咒,是认主的契。
子时更梆刺穿浓雾,素尘突然撕开左袖,小臂内侧皮肤下浮出梵文,正是明澈掌心最深的皴裂镜像。
她指甲刺入臂肉挖出金尘,在沙地书写血偈。
字迹遇青铜碎屑即燃,"铃响处,当见骨笺噬魂"十二个火字烙进玻璃化的地表,焦烟腾起时照出明澈的倒影:他的瘸腿正化作青铜铃杵,杵尖滴落的脑髓里混着《往生咒》的残章。
三百里外传来大地肠鸣。
沙丘如沸粥塌陷,九重青铜锁链缠裹的巨棺破土而出。
棺身三百个"明澈"法名渗出黑血,而棺内传来的银铃声与他腿骨残留咒文共振同频——每声铃响都震落棺表的铜锈,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齿痕,细看竟与素尘后背刺青的针脚走向一致。
当第七声铃响撕裂晨雾时,明澈的耳道突然钻出青铜根须。
他抠出带血的金属丝,发现末端粘着素尘胎发,发丝在晨光中燃成《往生咒》灰烬,飘向青铜棺在棺盖拼出谶语:"当以尔骨为铃舌,唤百世罪魂归棺。"
灰烬散尽的刹那,棺盖轰然开启,三百具缠着褪色经幡的干尸盘坐棺中,每具尸身的心口都插着柄骨笔——笔杆纹路与明澈手中那支同源,笔尖渗出的血珠正凝成素尘的眉眼。
明澈踉跄跌进沙坑,瘸腿的青铜铃杵突然暴长三寸。
杵尖刺入棺内干尸群的瞬间,三百道记忆洪流冲垮神智——他看见永夜三年的自己站在戒坛前,手中刻刀正沿着素尘的脊椎剜经;天启七年的雨夜,自己将青铜经筒埋入菩提树下,树根缠绕的无舌女尸突然睁眼;而昨夜焚骨渡的月蚀时分,自己亲手将哑女婴孩的襁褓钉进青铜棺底...
所有记忆的尽头,素尘被锁链悬在迦南寺地脉熔炉中,后背刺青的缺失处涌出的不是血,是液态的宿尘本源,而握着烙铁的手——赫然长着此刻他自己的掌纹。
"原来轮回是条咬尾蛇..."
明澈呕出混着佛齿的黑血。
素尘忽然扯开襟口,心口三劫印暴睁的佛目淌出血泪,泪珠坠地凝成青铜钥匙。
当钥匙插入棺内中央干尸的颅骨时,整具青铜棺突然玻璃化,明澈在结晶的棺壁上看见终极真相:棺中三百干尸皆是他的转世体,而素尘的刺青不是渡厄的经文,是封印历代转世魂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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