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夜......”李长官的语气柔和下来，指节在电子简报台上叩出沉闷的回响。会议室的全息投影闪了一下，切换成湮灵裂变弹特有的标识，暗红色的波纹在空气中扭曲蔓延。
“他的遗体己经无法回收。”李长官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白夜的身影被黑红色荆棘丛包裹缠绕。“任务记录显示，他在最后时刻完成了暗能逆向灌注，湮灵裂变弹的核心能源被他体内的污染物完全吞噬。”
钢化玻璃上反射的数据流剧烈波动，李长官的嗓音沙哑了一瞬：“你们听到的爆炸声……不是炸弹的余波。”影像随着话语定格，然后放大——
模糊的画面中，黑红色荆棘从白夜的身体内爆裂而出，像无数触手刺穿钢铁墙壁。
“而是荆棘撑破负一层的瞬间。他的身体……”
李长官关闭影像，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全息投影的残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暗能开始吸收时，污染物就失去了控制。”李长官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它们……吃掉了他的躯壳，然后释放了出来。”
短暂的停顿后，他调出最后一条数据流，暗红色的波形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手环监测系统最后捕捉到的……不是人类的生命信号。”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而是高频振动的暗能量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污染物。”
吴云的指节无声敲击着大腿侧。灵猫眼睛通红嘴唇紧抿。灵犀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电弧手中的电光啪地一声熄灭，在空气中留下一缕焦糊的味道。
“按照规定，你们有三天时间整理他的遗物。”李长官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磁卡推过桌面，“他的宿舍保持原状。”
灵犀盯着那张磁卡。黑底红边的卡片边缘有些卷曲，是白夜习惯性用拇指同一个位置留下的痕迹。
她想起上次在装备室，白夜也是这样着枪械认证卡，笑着问她要不要去新开的射击场。
“我现在就去。”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个动作让尚未恢复的眩晕感再度袭来，她不得不扶住桌沿。
“灵犀！”吴云一个箭步上前撑住她摇晃的身体，皱眉道：“你精神力读数还在危险区，现在的状态不适合......”
"我没事。"她抓起磁卡攥紧，指腹擦过上面贴着的“B-白夜”代号时，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金属边缘硌着掌心，恍惚间她看见白夜把磁卡塞进胸前口袋的画面：他总是会用食指轻点两下确认位置，这个习惯性动作让所有制服的那个位置都磨出了细小的毛边。做完这个动作后，他转头温柔地笑着问她休假想去哪里，那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睫毛上。
吴云首接抽走了磁卡，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晚上八点，我陪你去。”他语气不容反驳。当他把磁卡放进自己胸袋时，灵犀注意到吴云他自己的那张白底蓝边磁卡也在里面。
“现在去医疗舱，这是命令。”
当灵犀抬头时，发现李长官不知何时己经离开，队友们围在身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回去好好休息，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吴云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口袋，见她还站着不动，叹了口气，声音放软：“白夜不会想看见你这样。”
“是啊，现在你需要睡一觉。”电弧上前半步，他身上还带着医疗室消毒剂的味道，“我们都在这里，不会让别人动他的东西。”
灵犀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一阵眩晕击中。视野边缘泛起黑雾，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
是啊，那些幻觉，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也许都只是疲惫的产物。
她最后看了一眼吴云胸前的口袋，那里微微鼓起的两张磁卡轮廓，在顶灯下投出交叠的阴影。
(*^ω^*)
晚上七点整，金属门铃的嗡鸣穿透寂静。灵犀拉开门时，走廊的冷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分界线。
吴云的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角上，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侧身让出通道。
“走吧。”
他们穿过基地漫长的环形走廊，脚步声在金属通道里回荡。灵犀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制服胸袋，那里装着她编织的绳结。
共生体宿舍区的蓝光消毒带在脚下亮起，吴云停在大厅中央的全息屏前。屏幕上，联邦监测委总部超能力评估中心的今日阵亡名单正在滚动播放，白夜的编号在第二行闪烁着。
“需要我陪......”
“不用。”灵犀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决，像是怕动摇似的，她迅速从吴云手中抽走那张磁卡。手指接触磁卡的瞬间，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走廊在视野里模糊成一片。灵犀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未落的湿意。
她想起出发前的傍晚，白夜将磁卡插进读卡器时突然回头，夕阳从他背后的玻璃窗漏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就像命运的预告。
“等回来..."他指尖蹭过她的战术目镜，留下指纹的痕迹，“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现在，那句话永远停在了未完成的瞬间。就像她藏在作战服内袋里的红白相间的绳结——在樱城的传统里，这样的绳结被称为"组纽"，是旧时代流传至今最含蓄的告白。
她本想在这次任务结束后亲手系在白夜的手腕上，而现在，这个未能送出的信物永远留在了她的口袋里，连同那些编织时反复练习却终究没能说出口的心意。
灵犀站在白夜的宿舍门前，指尖捏着那张还带着余温的磁卡。走廊的灯光在泪眼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就像那天傍晚窗外崩裂的夕阳。
她再次按住胸口，那条绳结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质问那个永远错过的告白时机。
磁卡轻触感应区，发出"滴"的一声，惊醒了恍惚的思绪。
门开时，一缕苦涩的药草气息悄然飘出，那是共生体抑制剂的味道，像被碾碎的艾叶混着冷铁，在空气中蔓延成无形的雾。
灵犀的指尖悬在门把上微微发抖，她宿舍书桌上的战术目镜还留着那个未擦去的指纹。现在，她终于要走进没有那个人的世界了。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门。
自动亮起的灯光下，宿舍整洁得近乎刻板：每件物品都摆放在最合理的位置，连数据线的缠绕都一丝不苟。这让她想起白夜总是将战术手套叠放在装备柜第二格的习惯，边缘对齐，分毫不差。
通风系统无声运转，药草的气息正在消散，像他存在过的证明一样，终将归于虚无。
她缓步走向写字台，指尖抚过一尘不染的台面。当目光落在床头柜的全息平板上时，呼吸一滞。
她的影子笼罩在床头柜上，平板感应到热源自动亮起。随着他阵亡登记，权限解除，锁屏壁纸显露出他们最后的合影：在樱城神社的樱花树下，白夜难得没穿制服，而她手里攥着一根红色绳结，耳尖通红。
屏幕上的日志记录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颤抖着点开，最新一条停留在任务出发前两小时：
【末日新纪元79年2月18日 16:30】
「我的荆棘在躁动，我不知道原因...如果这次能回来，我想告诉她，西年前在樱城废墟救下她，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灵犀的指甲陷进掌心。这条永远停留在编辑界面的信息，像一把未出鞘的刀，狠狠插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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