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祀传说

晨雾像浸透海水的棉絮，裹着长乐港咸涩的腥气。陆明渊扶着宝船雕花栏杆，看岸边百姓用朱砂在礁石上画满镇水符，赤足祭司们敲击着青铜编钟，苍凉的乐声惊起滩涂上成片白鹭。甲板上，周满正将二十八宿星图系在主桅顶端，白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小友，见过‘祭海九仪’吗？这第三仪‘献龙睛’，可是要用活鲛人的...”

“周老又在吓唬新人。” 王勇扛着成捆的桐油麻绳路过，腰间鲨鱼皮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鲛人早绝了种，那些不过是淹死的水手变的水鬼。” 他突然压低声音，“昨儿夜里，我看见哈立德的人往海里扔了三个麻布袋，听那动静...”

话音未落，三通鼓响。郑和身着九蟒西爪袍，踏着铺满檀香木片的跳板登上甲板。他手中玉笏在朝阳下泛着温润光泽，朗声道：“今日启航，当扬大明国威于西海！但有违令者 ——” 目光扫过人群时，陆明渊注意到他袖口若隐若现的青铜纹路，与自己怀中的残片极为相似。

祭祀开始，身着玄色长袍的巫师们抬着巨大的龟甲走上祭坛。陆明渊突然嗅到刺鼻的硫磺味，转头见陈鹤年正盯着龟甲冷笑：“陆医正可知‘龟卜’？若兆纹呈凶，船队怕是要折在第一程。”

“陈院判既懂占卜，何不算算自己的前程？” 陆明渊盯着祭坛上跳动的火焰，龟甲缝隙渗出的油脂遇火发出噼啪声，“听说您昨夜与哈立德密会，不知谈的是药材生意，还是...”

“放肆！” 陈鹤年的袖袍扫翻药箱，银针散落在地，“你父亲通番卖国，你也好不到哪去！”

争吵被郑和的咳嗽打断。巫师们捧着龟裂的龟甲上前，陆明渊瞥见裂纹竟组成展翅的蝴蝶形状 —— 与父亲书房墙上的血画如出一辙。郑和沉吟片刻：“吉兆。启航！”

鼓角齐鸣中，宝船缓缓离岸。陆明渊站在船尾，看长乐港渐渐缩成模糊的黑影。突然，有人拽他衣角。阿七蹲在缆绳堆里，怀里抱着修补好的浑天仪：“陆哥哥，我看见那个波斯人了！他在舱底养着个会发光的东西，像... 像半截人腿！”

还未细问，甲板突然剧烈晃动。水手们惊呼着指向海面：数十条背鳍划破波浪，灰黑色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王勇抄起鱼叉：“虎鲨群！快升帆 ——”

“且慢。” 周满眯眼望着天际，星象杖上的玉坠叮当作响，“看那云势，西南风转东北风，此刻升帆...” 话未说完，天空突然裂开血红色的云缝，豆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竟泛着诡异的紫色。

陆明渊抓起铜盆接雨水，指尖刚触到液体便传来灼烧感。“是毒雨！” 他大喊，“所有人护住口鼻！” 转身冲向药房时，撞上匆匆赶来的郑和。

“可有解毒之法？” 郑和的蟒袍己被染成紫色，目光却镇定如渊。

“需用龙脑香、雄黄...” 陆明渊话音戛然而止。药房门口，哈立德正将最后一包药材倒入海中，陶罐上的波斯文写着 “蚀骨散”。

“你！” 陆明渊抄起药杵，却被陈鹤年拦住：“证据呢？不过是栽赃！” 他袖中滑落半块带齿痕的玉佩，与陆明渊在父亲书房废墟中找到的碎片严丝合缝。

混乱间，船身突然倾斜。阿七尖叫着指向桅杆：无数发光的丝线缠住帆索，月光下，那些丝线竟是从海底升起的巨型章鱼腕足。周满的星象杖重重砸在甲板上：“是‘海皇触手’！传说只有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在我这！” 陆明渊摸出残片，却见哈立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弯刀抵住他咽喉：“交出来，否则这船人都得喂鱼。” 波斯人面纱滑落，露出脖颈处与水鬼相同的锁链印记。

千钧一发之际，郑和的宝剑劈开章鱼触须。“把他拿下！” 他转身时，陆明渊看清他腰间玉佩 —— 正是陈鹤年掉落的那半块。

船舱深处突然传来轰鸣，阿七跌跌撞撞跑来：“舱底进水了！那些麻袋里装的不是货物，是... 是活的！”

陆明渊冲向舱底，腐臭味扑面而来。十几个麻袋在积水里蠕动，血水正从麻绳缝隙渗出。他颤抖着割开麻袋，惨白的手臂突然伸出，缠绕着锁链的手腕上，刺青竟是展翅的青铜蝴蝶。

“这是被诅咒的‘深海囚徒’。” 周满不知何时跟来，星象杖的光芒照亮囚徒扭曲的面孔，“每十年月圆之夜，它们便会苏醒。而今天...” 他指向舷窗外，猩红的圆月正从海平面升起。

哈立德的笑声混着章鱼触须拍打船身的声响传来：“郑和，你以为藏起面具残片就能阻止预言？当血月当空，深海之门...” 话音未落，整艘船剧烈震颤，甲板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海水倒灌而入。

陆明渊在混乱中抓住郑和：“这些人与你腰间玉佩有何关联？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郑和将半块青铜面具塞进他掌心，“带着阿七去顶层甲板，启动‘星陨阵’！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相信...” 话被突然暴涨的海水吞没，陆明渊最后看见的，是郑和抽出宝剑，剑身上的龙纹竟与青铜面具的纹路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