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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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院

 

医院的夜晚,并不宁静。

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轻柔的脚步声、推车滚轮滑过的声音、远处病房里压抑的咳嗽声。隔壁床老人的鼾声时断时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医院的背景音。

然而,对于老张来说,这背景音被彻底重构了。

头顶日光灯镇流器的嗡嗡声,如同永不疲倦的蜂鸣,持续不断地钻入他的耳朵。墙壁里电线中流淌的电流,在他感知中变成了一条条稳定流淌的、散发着微光的能量河流。隔壁心电监护仪每一次“滴”声,都伴随着一次清晰的、微弱电流脉冲的“触感”。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楼下某个病房里,一台电暖器开启时骤然加大的电流负荷……

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官,避无可避。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接入了无数信号源的旧收音机,频道混乱,噪音刺耳,头痛欲裂。他只能死死闭着眼睛,用意志力努力屏蔽这些恼人的“杂音”,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疼痛上,试图用痛感来锚定自己混乱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更深沉的疲惫终于压过了那异常的精力感,在疼痛和感官过载的双重折磨下,他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浅睡。

混乱的梦境光怪陆离。刺眼的电弧、陈老板扭曲惊恐的脸、身体坠落时的失重感、玉佩骤然亮起的微光、还有体内那股狂暴又奇异的能量流……各种碎片交织、旋转。

猛地,他从一个下坠的梦境中惊醒,浑身冷汗。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墙角一盏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隔壁床的老人睡得很沉。

老张大口喘着气,梦魇的余悸未消。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就在这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脖子。

绳子?一根粗糙的、临时系上去的红绳。下面坠着……

玉佩!

昏迷前那电光火石的一幕,如同被按下了重播键,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炸开:胸前玉佩骤然亮起的乳白色微光!那滚烫灼人的温度!还有那瞬间形成的、疯狂吞噬电流的微小气旋!

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濒死的幻觉!

老张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他顾不上疼痛,用还能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顺着那根粗糙的红绳,摸到了紧贴胸口的玉佩。

入手,并非记忆中那种常年佩戴的温凉玉石触感。

是温的。

一种恒定而温润的暖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像是被体温捂热的,但又似乎……比单纯的体温更恒定、更内敛。玉佩本身摸上去,玉质似乎也比以前……更润泽了一点?虽然依旧是灰扑扑的颜色,但那是一种饱含了水汽的灰白,而非以前的干涩。

他轻轻着玉佩粗糙的表面。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眼前反复闪回:狂暴的电流如何被玉佩引导、吞噬、梳理……那股沿着神秘路径奔流的酥麻灼热感……还有那玉佩光芒耗尽、恢复黯淡的瞬间……

“是它……救了我?”老张的声音干涩沙哑,在寂静的病房里低不可闻,却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震颤。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玉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恐惧、后怕、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如同打翻的颜料盘,在他心中混合成一片混沌。

这枚从他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据说是太爷爷传下来的普通玉佩,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电击下发生那样的变化?现在这温润的暖意又意味着什么?

无数个问题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翻滚。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却又本能地感到一种深沉的畏惧。这超出了他五十多年人生经验的认知范畴。他只是一个电工,一个在古玩市场打杂的老张。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昏暗的病房里一片寂静。隔壁床的老人鼾声依旧。走廊里也无人经过。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一种强烈的、保护秘密的本能油然而生。这东西……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连老伴和女儿都不能说!否则……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塞回病号服里,让它紧紧贴着胸口。那温润的暖意持续传来,像一个小小的暖炉,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了伤口的灼痛和心头的恐慌。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重新躺好,眼睛在黑暗中瞪得老大,再无一丝睡意。胸口的暖意,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提醒着他经历的真实与未来的莫测。

几天后,医生仔细检查了老张的各项指标,确认没有出现迟发性问题,终于批准他出院。

“张师傅,回去好好休养。伤口按时换药,避免感染。腰部要特别注意,少弯腰,少负重,最好买个护腰戴着。手臂肌肉拉伤也得养,别急着干活。定期回来复查。”医生一边在出院单上签字,一边叮嘱。

“哎,哎,谢谢大夫。”老张连连点头,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腰背还是扯着疼。

管理处的小刘开车来接他。陈老板没露面,只是托小刘捎来了一个薄薄的信封,说是营养费。老张捏了捏,估计也就几百块。他没说什么,默默收下了。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城市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老张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行人、店铺,恍如隔世。几天前,他还是一个为了生计奔波、满心愁苦的普通电工,现在……他活着,但身体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胸口还贴着一枚会发热的诡异玉佩。

回到他那间位于老旧居民楼顶层、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灰尘、旧物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狭小拥挤,一张单人床,一个旧衣柜,一张堆满了电工工具和杂物的桌子,墙角还摞着几个装杂物的纸箱。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后墙,光线昏暗。

“张师傅,您好好歇着,有事打电话!”小刘把他扶进屋,放下简单的行李(主要是药和换洗衣物),就匆匆告辞了。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老张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

他扶着腰,慢慢挪到那张唯一的、布满划痕的小桌子前。桌上放着一面巴掌大的、边缘锈蚀的方镜。他犹豫了一下,拿起镜子,对着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眼袋深重,像两个沉甸甸的口袋挂在眼下。几天没刮胡子,下巴和两腮冒出了灰白的胡茬,显得更加憔悴。额角和脸颊还有几处摔倒时的擦伤,结了暗红色的痂。右臂和胸口缠着纱布,病号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疲惫。苍老。伤痕累累。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老张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额头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花白的鬓角……这些都是岁月和生活的刻痕。然而,当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双眼睛上时,他愣住了。

那双眼睛,依旧带着长久劳作的浑浊,布满了红血丝,眼白也有些发黄。但是……在疲惫和浑浊的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像蒙尘的玻璃被轻轻擦拭过一角,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清亮?那不是精神焕发的光彩,更像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穿透了某种迷雾后的澄澈?非常微弱,若非刻意凝视几乎无法察觉。

是错觉吗?还是医院灯光的关系?

老张放下镜子,心里疑窦丛生。他扶着腰,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墙壁上那个老旧的、己经有些发黄的五孔插座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集中了精神,视线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插座上。没有刻意去“听”或“感觉”,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注视。

恍惚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平平无奇的白色塑料面板,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有些“透明”。他仿佛“看”到了面板后面,两根包裹着绝缘皮的铜线——一根是火线,一根是零线。它们静静地延伸着。而在这一刻,那根代表火线的铜线,似乎……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橘红色“光晕”?而零线则是一种更淡的、近乎无色的微光。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橘红色的“光晕”中,正有稳定的能量在缓缓流动,方向清晰可辨!

这“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模糊、破碎,消失不见。

老张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插座又恢复了原状,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脏的白色塑料方块。

幻觉!肯定是幻觉!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画面。是电击的后遗症还没好?还是那该死的“感觉”又作怪了?

他颓然地坐到床边,木质的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的疼痛,出租屋的逼仄,生活的重压,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将他紧紧包裹。出院时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荡然无存。

胸口,玉佩贴着皮肤的地方,那温润的暖意依旧恒定地传来。这暖意此刻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和迷茫。他抬起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看着那粗糙的手指关节。这双手,修了一辈子电路,现在……却连看到个插座都出现幻觉了?

他苦笑着,喃喃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张建国啊张建国……你这到底是……撞了邪,还是……开了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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