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夜,家里难得热闹。大彩电开着,放着热闹的电视剧。
奶奶特意煮了几个鸡蛋和玉米,算是庆祝许焕升初中。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母亲王桂芬。
“妈,家里都好吧?……哦,焕焕明天去镇上初中报到啊?挺好挺好……路是远了点,买个自行车?也好,省得走路……继祖?他好着呢!刚画完画回来,老师又夸他有天赋!这不,刚给他报了个新开的油画班,贵是贵点,但孩子喜欢,咱就得支持啊!……啥?学费?哦哦,没事,他爸生意还行,供得起……”
许焕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剥着鸡蛋壳。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漏出来,每一个关于弟弟“天赋”和“支持”的字眼,都像细小的冰针,扎在她心上。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薄茧和细小伤口的手指——那是割麦、喂猪、修整那辆破自行车留下的痕迹。再看看电视屏幕反射的光影里,自己身上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衣服。弟弟一定是崭新的衣服崭新的鞋吧。
她默默地剥完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白细腻,蛋黄噎人。她起身,走到墙角,拿起靠在墙边的旧书包——那是尕爸当年送她的,己经洗得泛白,边缘磨破了皮。她小心地打开,把几本新发的、散发着油墨香的初中课本放进去。最上面,压着那张小学毕业的奖状:“优秀毕业生——许焕”。
她又拿出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小布包,里面是她积攒的所有钱:卖鸡蛋卖玫瑰的毛票,挖药材换的硬币,爷爷给买自行车剩下的钱……她仔细地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这些钱,是她的书本费、学杂费,可能还勉强够买一支最便宜的钢笔。
油画班?她甚至不知道油画是什么颜色。她只知道,明天,她要骑着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洋马儿”,独自一人,碾过十几里坑洼的土路,去那个对她而言代表着未知与希望的镇上中学报到。
夜渐深,电视还在喧闹。
许焕躺在炕上,听着爷爷奶奶轻微的鼾声。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院子里那辆沉默的旧自行车上,银色的光辉勾勒出它粗粝而倔强的轮廓。
许焕想象着自己如同省城见到的学校里的洋气学生娃们一样,在明亮教室写字,穿崭新整齐校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新红领巾...哦初中不用戴红领巾。许焕傻傻的想着
明天。
她叫许焕。
她有自己的自行车,自己的上学路。
无论那路有多远,多难,她都得自己蹬下去。
她闭上眼,脑海里不再是省城模糊的灯火和弟弟画画的剪影,而是尕爸许文斌在昏黄灯光下,指着书页上那两个字时,眼中灼灼的光亮:
“焕,是光明,是希望!你自己就是光!你的路,你自己走!你的命,你自己挣!”
车轮的轨迹,将从脚下,倔强地伸向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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