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衍拎着侏儒的尸体嫌弃道：“锦衣卫怎么也开始做这腌臜事，无端下这种要人命的邪蛊，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是景王的人。”傅行言挑开侏儒前胸浸血的衣衫，露了头尾的长颈白鹤剳青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是景王府死士常用的图腾。
“如果他是景王的人，那……”里衍扔下手里的人，反手拔了傅行言腰间的剑，回身一刺，剑身没入回来复命的人偶胸口。
“最后一个，在这儿。”
里衍拔出剑，人偶茫然地捂住胸口，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以为披上这身皮就能瞒天过海。”
里衍好心地给还没断气的人解释道“那你知不知道，乌桕所做的人偶，动起来后，表面会因为内里机械运转而升温，而不是像你这样，一首冷冰冰地像一具死尸。”
人偶里的人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原以为服下失温的药潜伏成功。
火器的消息顺利送出去，他便能在锦衣卫官署里讨个一官半职，从此，他和他的家人就能见了光。
可谁料，棋差一着，生死只在一瞬，他的妻女，又该怎么活下去。
“死后做个明白鬼，黄泉路上好投胎。”
里衍拍拍他的肩，死人向后倒下去，被两个人偶架着拖出门。
“小淮之，之前是我判断失误，好在这位公子并无大碍。”
里衍放了一个瓷瓶在裴南笙手心里说：“此事是我之过，瓶里是温补的药，可保短期内不受蛊虫侵扰，我还有事，告辞。”
裴南笙捏着手里的瓷瓶给裴南辞倒出一颗，傅行言探手从她手里接过瓶子，取出一颗药丸尝了尝说：“里衍舵主难得出手，鬼谷的药不易得，阿笙放心收下便是。”
裴南辞服了药，又喝了盏安神的茶，面色总算有所缓和。
莪术差人收拾了残局，抬手叫几个人偶托着木盘走进来。
木盘上各放了一把小巧的弓弩和几排配套的弩箭，弩箭装在箭袋里，箭尾刻了第三阁的阁属纹样。
是一条缠绕荆棘的树藤。
倒也和他相衬。
“阿言托我做的这弓弩，想必也是要给你们的，还有两副略小一点的，你们也一并带走吧。”
莪术重新坐回树桩上说：“我累了，各位请便吧。”
有人偶为他添了件裘袍，他整个人便都被掩了进去。
第三阁建在地下，阴冷潮湿，虽说引了天光进来，待久了，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傅行言随手取了一把弩，搭箭上腕，瞄着一处放了出去。
箭打在墙边，丁申弯腰拔了箭，绕过莪术把箭放回箭袋里。
丁申算着距离说：“这批铁箭做得仓促，比之前的重了些，主子瞄准时还需稍稍抬手。”
“无妨。”傅行言把弩放回去：“防身用的物件，用于震慑己经足够。”
“是。”丁申把手上的腰牌交出去说：“侯爷让我来告诉主子，太尉府差人带着裴太尉的腰牌来要人，侯爷的意思是，不管主子做任何决定，都应以裴小姐为先。”
傅行言拿着腰牌在手心里翻了一个个儿，抬眼看向其他两人的位置。
他定是不愿让裴南笙回去的，他们送了裴府那么大一份礼，朝堂、兵权、家宅、妻女，桩桩件件都等着裴南笙回去清算。
他虽然也能护着她，但在其他府邸行事，总是会被束着手脚，顾虑也多，就不会那么万无一失。
裴南辞也是不愿的，他出门时，陈氏还在寻死觅活，疯子般地咒骂裴南笙，裴南烟哭成了泪人，口口声声求裴之用替他报仇。
流云若不是得他护佑，兴许早被裴之用动了私刑，
裴之用更不用说了，若不是立场不同，且深知不可与侯府为敌，指不定这几次刺杀就会混进些太尉府的人。
裴南笙要真回去了，还真难得一个安生。
裴南辞站起身，他也看到了那腰牌，他和傅行言早己说定，侯府只需护着长姐，不让她踏足险境，他会处理好裴府的事。
于是，他开口说：“小侯爷不必多思多想，我会带着腰牌回去见父亲，还望小侯爷替我照顾好长姐。”
傅行言正要应声，裴南笙朝着傅行言走了两步，摊开手说：“给我吧。”
“长姐。”裴南辞急忙跟上去。
“阿辞。”裴南笙看着傅行言毫无动静的手说：“站在那里。”
“阿笙。”傅行言用拇指着腰牌上的裴字说：“丁申会随司衍一同回府，阿笙不必忧心他的安危，丁申是应时……”
“傅淮之。”裴南笙难得的打断他的话，严肃道：“我明白你和阿辞的意思，但我那日同你说不愿做笼中鸟雀并非玩笑。”
“今日阿辞也在，我便一并再说过，我虽力弱，但得你们处处护佑，我应当去面对我该面对的，来日不论家宅、官场还是战场，我希望能与你们并肩站在一处，而不是日日缩在你们身后坐享其成。”
话音落下，傅行言盯着她的手心看了半晌，把尚有余温的腰牌放在她手心里无奈笑道：“阿笙，你看，你又说服了我。”
他越过裴南笙看着她身后的裴南辞又说：“至于司衍，阿笙还需再费些口舌，我在门外等你们。”
傅行言离开时带走了屋内大多数人。
除了入睡的莪术和一个守着火盆的人偶。
“长姐。”裴南辞伸手去拿她手上的腰牌：“此事吉凶难测，父亲震怒，虽有圣旨在前，我担心明枪易躲，他会纵着陈氏在暗地里干些对长姐不利的事，我不能将长姐置于险境。”
裴南笙捏着腰牌没松手，说：“阿辞，我不是阿瑾，母亲早逝，你唤我声长姐，本该是我处处护着你。”
“不是，长姐……”
裴南笙止了他的话继续说：“过往是我心生执念，累你处处为我操心，今后不会了，你就当给长姐一个机会，他日得见母亲与姨娘，我也能问心无愧地说上一句我将你与阿瑾养得极好。”
裴南辞沉默无言，但手终究还是松开了。
这样的争执，从来都是他退一步，之前的景王的事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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