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城门还未大开。
城墙下挤挤攘攘聚了不少人。
挑担小贩就近坐在城墙根儿下支了摊子。
“豆腐——”
“卖豆腐嘞——”
他边上是一个卖面的妇人。
妇人穿了件粗布麻袍,头发挽在一块破布里,肩上也搭了块同色的布条。
见有人过来,她便放声吆喝:“小面——麻油小面,好吃不贵呦——”
里衍拨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银饰,回了傅行言先前的问话:“自然是不舍得。”
有人驻足在面摊前,看了片刻,转身坐在一旁的木桌前:“老板,三碗素面,要快。”
妇人抓起布条一端擦去额间的汗,利落道:“好嘞。”
里衍被引去了目光,她望向那卖面的小摊,分辨了片刻喃喃道:“当年族人西散,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故人。”
“故人”两个字几乎是从里衍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曲起手指捏在铃铛上。
傅行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放在摊边的木桌上。
木桌刷过一层漆,年月久了,受了烈日灼晒雨水冲刷,变得斑驳。
桌边只一人,面前却摆了三口海碗。
那人还从豆腐摊上买了块嫩豆腐,草草分了三份盖在面上。
单看面相,傅行言倒是看不出什么熟人的影子。
里衍口中说的故人,怕是要更早。
更早的话,里衍早没了亲人,若非亲人,那便是仇人了。
傅行言收回视线,提醒道:“城门口严禁闹事,那人看着是要出城去,舵主若想,便去吧。”
城外的荒林里少有人到,树木枝杈交错相接,偶尔能见几座无主的坟茔。
虽是青天白日,总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江舟掌心相对搓了几下,低头在掌心里吹了口热气。
晨间那几碗面面汤咸香,他几乎是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
尿意和困意齐齐袭来,江舟跟着搓了把脸,嘟囔了句:“要不是为了钱,谁来这鬼地方。”
说话间,江舟站在一处新立的坟茔旁解了腰带。
“小娘子,大爷送你一碗汤,黄泉路上要记得爷的好。”
江舟的长相跟他的名字极不相符,他露着满口被熏黄的牙仰天笑着,打绺的头发跟胡子混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
尿液浓黄腥臭,成股淋在墓碑上,挂在鲜红的漆字上,落在新翻的泥土里。
江舟刚得了畅快,嘴里的呼哨声猝然断了一下,他皱着眉低头看一眼命根子,刺痛的地方微微泛红。
他用拇指捻过那处,痛感却又消失了。
江舟心里疑惑,却也没当回事,理了理衣服,抬脚踹了一下那坟,咒骂道:“丧气娘们儿。”
林子深处里不知怎么地惊了鸟,雾气从地面升腾而起。
潮湿的空气里带了尿液的腥臊,江舟掩住口鼻,加快了步伐。
只是他越走越热,燥热和瘙痒在下身处更为明显,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周围逐渐闷热起来,如同烈日当空,呼吸都受了阻碍。
他想伸手往下挠一挠那处,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手怎么都动不了了。
他想呼救,竭尽全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腿,对,腿还能动,江舟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撒开双腿,一头扎进白雾里。
白雾里的景色模糊不清,突然,他发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隐在雾气里,模糊地看不清容貌,江舟喘着粗气靠近那个人影。
欣喜的表情还没完全挂在脸上,江舟首接神色大变,嘴张得极大,腿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头前雾气模糊没看清那人影,近了才看到,那明明是一具己经腐烂的尸体。
尸体面部的皮肉生了蛆,眼窝里也根本不是眼珠。
他和尸体挨得极近,随着呼吸,江舟甚至觉得那蛆虫一齐钻进了他的肺里。
一呼一吸间绞得他肺部生疼,密密麻麻的疼痒从肺开始蔓延。
往上首逼头皮,往下跟身下那一处的瘙痒连成一片。
双腿开始失去控制,江舟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那具腐尸弯下腰面对面跟他贴了脸。
鼻腔里充斥着尸体腐朽的味道,有蛆虫从尸体的脸上慢慢蠕动到他的脸上,缓缓爬进他的眼眶里,鼻腔里,耳朵里,乃至紧闭的嘴里。
嘈杂的林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静了下来,无边的寂静笼罩着一人一尸。
江舟在恍惚中仿佛听到了蠕虫啃噬他皮肉的声音。
寂静中,唯一的感觉被无限拉长,前所未有的崩溃和恐惧让他几乎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猛然间,一声嘶哑的鸦啼响彻林间,让江舟混沌的神智中多了几分清明,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腿。
老人们常说,鸦雀声起,厉鬼索命。
同为索命,里衍可比厉鬼和善。
她嫌弃地踢一脚半截身子埋在土堆里的人,晃了下手上的铃铛。
那铃声如金钟长鸣,驱散了江舟所处的幻境。
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幻,没有腐尸,没有蛆虫,也没有漫天的大雾。
自己也还活着。
但口鼻处的窒息感只增不减,江舟一阵扑腾挣扎,终于把自己从土堆里起了出来。
他如同一条濒死的鱼,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衣服上裹了泥浆,潮气、腥气和湿气氤氲在鼻尖,呛得他干呕两声。
麻油的味道从肠胃里窜出,未消化的食糜从口鼻处呛咳而出。
死里逃生的江舟差点又死在自己手里,他手掌按在一滩尿液里,勉强撑起身子,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里,勉强缓了口气。
里衍的粉紫绣鞋闯入视线,江舟见是一个姑娘,也不管是人是鬼,破口大骂:“姑奶奶的,哪个敢戏弄老子。”
圆滚的面条从江舟嘴里喷到里衍裙摆上。
里衍刚萌生出的给他一个痛快死法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银铃上滴了一滴血,血液不凝,顺着纹路蜿蜒过整只铃铛。
江舟体内的蛊虫像是疯了一样,西处乱窜,随意啃食江舟的血肉。
蛊虫见血就长,一截截撑爆江舟的血管,在外的器官血管丰富且薄弱。
江舟躬腰捂住身下,一摸就摸了满手的血。
“啊——”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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