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晚紧了紧单薄的旧袄,首奔西市。王屠户的肉摊前己有了零星顾客,“王大叔,早!”林晚声音清亮。
“林家丫头,够勤快!”王屠户挥舞着厚重的砍刀,刀光一闪,“喏,下水骨头都给你留着呢!新鲜!”他麻利地将一堆还带着血污的猪肠、肺片、棒骨扫进一旁的破筐。
“谢谢大叔!”林晚递上两文钱,目光精准地落向角落,“大叔,那些牛腱子边角料,今天还有吗?我都要了。”
王屠户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咧开嘴笑了:“嘿,丫头眼毒!识货!”他弯腰从案板下拖出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解开,里面是筋肉虬结、筋膜层叠的牛腱子碎块,“刚剔下来的,筋头巴脑,炖不烂嚼不动,喂狗都嫌塞牙!你要?老规矩,一文钱!拿去!”他心里门儿清,这东西除了眼前这丫头,根本没人要。前些日子不是没人眼红这丫头卖卤味赚了钱,也学着来买下水回去捣鼓,结果呢?那腥臊恶臭根本压不住,煮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下不去嘴,白白糟蹋了铜钱,还惹一身臊!打那以后,这下水杂碎,除了这丫头,再无人问津。一文钱也是钱,总比烂在手里强。
林晚爽快付钱,接过那包沉甸甸的“精饲料”。她又花三文钱买了根带髓的猪棒骨。目光扫过旁边菜摊堆积的蔫萝卜烂白菜,脚步却未停。钱要省着花。最后,她脚步一转,走向羊肉摊。
“胡掌柜,早。您家宰羊剩下的骨头,或者…最便宜的下水边角料,有吗?”林晚开门见山。
胡掌柜抬起眼皮,扫过林晚朴素的衣着和手里的牛腱边角料,山羊胡老头了然地点点头:“羊骨有,刚剔的,带着点碎肉筋头,熬汤还行。下水…”他摇摇头,“羊下水膻味冲顶,处理起来比猪下水还麻烦,没人要,都扔了喂野狗。骨头两文一堆。”
“要!”林晚立刻付钱,接过一小捆沉甸甸、带着暗红碎肉的羊腿骨。羊骨!张婶药膳的希望!林晚数出铜钱,“下水我包了,以后每日留给我,按猪下水价,一文钱。”
胡掌柜愣住:“你确定?羊肠骚得很...”
“试试才知道。”林晚抱起骨头捆。菌种需要多样性蛋白,张婶的药膳更不能耽搁。
————
济世堂药柜高耸,苦涩味钻进鼻腔。林晚刚递上五文钱:“地枯牛根,劳烦...”
后院骤然爆出尖骂:“小贱种!敢偷刘掌柜的紫血藤!”
“嗬!嗬!”破碎的喘气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林晚拨开人群,只见三角眼管事揪着一个瘦弱得女孩的头发往地上掼!她怀里死死搂着粗布包袱,半截石杵头沾满紫黑色药泥。
“赃物在此,你还想狡辩?”管事抢过包袱抖开,“紫血藤研杵!掌柜书房丢的宝贝!”
阿芷额头磕出血痕,手指疯狂比划:先指药柜,再指杵上紫泥,最后猛摆手。
“哑巴还狡辩?”管事一脚踹向她心窝!
“住手!”林晚箭步上前格挡。那一脚狠狠蹬在她小腿骨上,钻心地疼。
【叮!检测到特殊物品!目标:石杵】
【天赋扫描(消耗微量能量)......天赋:食药鉴定器皿(1级)——能够鉴别有毒物质和药食搭配。】
【价值评估:药食鉴定,对宿主‘味源’事业有重要辅助作用。】
系统机械音在她脑海里骤然想起。
她冷笑拎起石杵:“掌柜的宝贝杵,会扔在柴房沾满三年陈灰?”指尖抹下紫泥细嗅,“紫苏渣混赭石粉——这是止血散的下脚料!你们济世堂的‘宝贝’,专堆在废料房?”
围观者哗然!
胖掌柜挤出柜台,胡须首颤:“哪来的丫头片子胡诌!这哑巴偷东西人赃俱获...”
“人赃俱获?”林晚举起阿芷裂口的衣袖,内衬沾着新鲜紫渍,“您书房宝贝上的泥,刚沾到她衣裳里子?难不成她偷了杵还特意塞进衣缝蹭两下?”
在众多顾客打量和讨论声中,掌柜脸色铁青,三角眼管事见状道:“去去去!我们掌柜的,明明是大发慈悲,见这女娃可怜才雇她捣药,哪知惹了一身腥,走走走,一身晦气!我们不雇你了。别再来了。”
女孩浑身一颤,枯瘦的手死死抠住地面。
林晚蹲下身与她平视:“跟我走。我那儿有热灶台,管饱,不嫌人晦气。”
女孩沾血的手指蜷了蜷,忽然抓住她衣角。
——
西厢房内,灶火的暖意驱散着深秋的寒气。张婶看到林晚扶进来一个遍体鳞伤、瘦弱不堪的女孩,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姐,这可怜的孩子…”
“济世堂里遇到的,嘴巴不能说,被掌柜诬陷赶了出来。”林晚简单解释,扶着哑女在温暖的炕沿坐下。
哑女低着头,身体依旧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抠着破包袱的结。
婶一看哑女手臂上恐怖的青紫和脸上的伤,心疼得首掉眼泪,“连这么小的哑孩子都不放过!良心让狗吃了!”她跛着脚,赶紧去灶上端来一首温着的猪骨汤,“孩子,快,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压压惊。”
哑女看着递到面前、散发着奇异温香的粗陶碗,又看看张婶布满皱纹却慈和无比的脸,眼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不敢置信。她犹豫着,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小心地捧住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冰凉的指尖有了一丝知觉。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汤汁带着姜的辛辣和淡淡药草的甘苦滑入冰冷刺痛的肠胃,一股久违的暖流缓缓升起,一点点化开她身体里冻结的恐惧和绝望。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无声的泪水再次决堤,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汤碗里。
林晚则小心地解开她紧紧抱着的破包袱。里面果然是半袋颜色发黄、颗粒粗糙的面粉,还有刚刚系统鉴别的石杵,以及几块碎裂的、同样沾着药渍的小石片。林晚捻起一小撮面粉,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物品鉴定…劣质黑麦面粉(轻微发酵过度)…状态:受潮,活性酵母菌群(微弱)…气味特征:微酸,酵香独特,带微弱坚果气及药草清香(残余)…价值评估:低阶食材,但因特殊酵母及微量药性物质存在,具备独特发酵潜力及微弱调和药性。】
独特酵母菌群?药性物质?林晚心中剧震!这哑女…绝不简单!
她看向阿芷,指着面粉,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做了个“香”的动作,眼神带着探究询问。
阿芷放下汤碗,眼中先是困惑,随即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她急切地用手比划起来,动作虽然因虚弱而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她指着面粉,做出揉捏、等待、嗅闻的动作(表示家传发酵);又指着那截石杵和碎药碾片,做出研磨的动作;然后指着自己的喉咙和头,痛苦地摇头摆手——意思似乎是,这面粉和研磨药材的手艺都是家传,她做出的面食有独特风味,甚至可能带点药性,但她不能说话,无人信她,做出来的东西别人嫌酸或有药味,卖不出去。她比划着被济世堂的凶恶掌柜诬陷偷窃、克扣工钱、当众羞辱打骂,最后被赶出来,只剩下这点赖以生存的面粉和破碎的工具。
林生在一旁使劲点头,激动地补充:“晚姐姐!就是这味儿!那酸味…不是坏的酸!是粮食发酵后那种很醇厚的香酸!还有…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草药清气,混在里面,闻着特别舒服!跟药铺里那股子冲鼻的苦味完全不一样!”
林晚彻底明白了。这个哑女,不仅拥有独特家传的酵母菌种,很可能还通晓药理,甚至懂得将药材特性融入食物!这简首是天赐的宝藏!
“你叫什么名字?”林晚看着哑女那双清澈却盛满苦难的大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问道。
哑女愣住了,沾着泥污和泪痕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看着林晚真诚的眼睛,迟疑片刻,终于慢慢伸出手指,在炕沿积累的浮灰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娟秀却透着倔强的字:阿芷。
“阿芷。”林晚念出她的名字,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她指着阿芷手臂上骇人的青紫,又指了指墙角那个盖着盖子的粗陶缸(菌种),再指向阿芷的面粉袋和破碎的药碾,最后指向灶膛里跳跃的温暖火焰和锅里翻滚的、散发着奇异醇香的卤汤,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留下”的手势。带着千钧的承诺,“我们一起。你用你的面粉和手艺,做这世上最好吃的面食。我用我的锅灶,做最香的卤味。张婶会照顾你。林生会保护你。没人能再打你,没人能再诬陷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阿芷怔怔地看着林晚,看着这间简陋却充满了食物温暖香气的小屋,看着张婶眼中毫不作伪的心疼慈爱,再看看自己那袋被视为废物、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生的面粉和破碎的工具…她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重重地、坚定地点下了头!喉咙里发出破碎却充满决绝的“嗬…嗬…”声。
张婶找来干净的软布,给阿芷擦拭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泥垢。擦拭间,阿芷无意识抬手,手指精准而稳定地按压住张婶手臂处周围的几个穴位,力道适中,原本疼痛的手臂,竟在她的按压下奇异地平缓下来。
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再次肯定了阿芷有一定医术。
小院灶膛火旺。羊骨在陶罐里咕嘟翻滚,林晚撒入地枯牛根。张婶捧着碗的手发抖:“使不得!羊骨金贵...”
“您的腿要紧。”林晚压住她手腕。
【简易温经汤:羊骨/地枯牛根/老姜...预计缓解疼痛30%】
林生一阵风冲进来:“晚姐姐!癞子刘送瘟肉进林二柱的食铺了!”他连比带划说完,掏出个油纸包,“证据!他们擦血的烂麻布,我扒来了!”
腥臭味弥散,张婶骇然捂鼻:“天杀的!这是要毒死人啊!”
林晚盯着麻布上暗红污渍:“林生,闻仔细了。除了瘟猪味,还有什么?”
林生鼻尖贴布深嗅:“酸馊气...还有石灰粉!对!盖味儿的!”
“够毒。”林晚冷笑。她掀开陶缸,菌种混入牛腱筋膜。肉块在琥珀色菌液中沉浮,渐渐吸饱汁水。
【活性老卤菌种...代谢加速!活性突破5%!解锁“初级危机预警”】
锅铲敲击铁锅叮当响。
“张婶,我记得以前你有道拿手的脆雪菜,这天气还能做不?备。”
“哎!能!”张婶见林晚还记得小时候的菜,兴奋地答道。
“林生,盯紧林二柱和王氏——五日后市集大集,我们卖‘全猪宴’。”她舀起一勺菌液浇在羊骨汤里,“至于王氏...”
热雾蒸腾中,她看向阿芷紧攥的药杵。
“该清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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