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舞池藏锋

华灯初上，皇城内苑的“揽月殿”被布置得流光溢彩。巨大的水晶灯盏悬于穹顶，折射出迷离的光晕，铺着金丝绒毯的舞台置于中央，西周是层层叠叠的看台，坐满了王公贵胄和负责甄选的宦官。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熏香与脂粉混合的气息，甜腻而躁动。

第一轮比舞，正式开始。

宦者尖细的声音宣读了规则，无非是展示才艺，仪态风姿为上。然而在场的女子，无论来自何方，都心知肚明，这绝非简单的舞艺较量，而是六界各方势力初次试探锋芒的修罗场。

率先登场的是仙族林紫彤。她身着一袭月白云纹广袖流仙裙，身姿轻盈如柳絮。随着悠扬的仙乐响起，她足尖轻点，翩然起舞。舞姿空灵飘逸，周身隐隐有淡紫色的仙气缭绕，如梦似幻。举手投足间，仙族的清冷与高贵展露无遗，引得看台上阵阵低低的惊叹。莫颜冷眼旁观，心中评估：仙术加持的舞姿固然优美，但攻击性不强，暂时不是首要目标。

接着是龙族梦瑶。她选择了更为热烈的风格，一身火红舞衣，舞动时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焰。她的舞步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偶尔一个旋身或跳跃，裙裾翻飞间，隐约可见其肌肤上若隐若现的细小鳞片反光，透着龙族特有的神秘与野性。她的眼神锐利，扫过台下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莫颜暗自警惕：龙族体魄强健，反应迅捷，近身下毒不易。

第三个是魔族绯月。她的装扮最为大胆艳丽，一袭深紫色露肩纱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她的舞蹈带着强烈的魅惑感，腰肢如蛇般扭动，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随着她的舞动，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暗紫色魔气萦绕在她周身，营造出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氛围。她甚至在旋转中，刻意对着高台主位方向抛去一个极具挑逗意味的眼神。莫颜心中冷笑：妖媚惑主，倒是魔族的拿手好戏，可惜……太过张扬，反而容易暴露。

轮到莫颜。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一副温婉柔顺的面具。她选择的是一支人族宫廷流传的“流云惊鸿舞”，舞姿优雅含蓄，身段柔若无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展现出璇玑阁杀手对身体极致的控制力。她跳得极好，完美复刻了人族贵女的典范，甚至更胜一筹。然而，在她看似柔美的舞步中，指尖微不可查的几次拂过袖口暗袋，几缕无色无味的细微粉末，借着旋转带起的微风，极其隐蔽地飘向了……绯月和梦瑶的方向！她不敢同时针对太多人，这两个非人种族是她最大的威胁，且她们站得相对较近。

粉末悄然融入空气。绯月似乎有所察觉，鼻翼微动，眉头轻蹙了一下，周身魔气本能地微微鼓荡，将那细微的粉末瞬间吞噬、湮灭。她看向莫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带着嘲讽的冷笑。而梦瑶，龙族强悍的体质让她对这种程度的毒素几乎免疫，只是觉得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滞，随即恢复如常，并未在意。

莫颜心中一沉，暗骂魔族果然棘手。下毒失败，她只能寄希望于后续环节。她舞毕，盈盈一礼，退回原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神秘的常汐。

最后，万众瞩目之下，常汐缓步走上舞台中央。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得甚至有些朴素的月白色衣裙，在这满堂华彩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没有选择任何带有种族特色的、繁复华丽的舞步，也没有任何法术或异象的衬托。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缓缓抬起了手臂。

没有乐师伴奏，殿内一片寂静。她竟是要跳一支无声的剑舞！

只见她身姿挺拔，动作简洁而有力，一招一式，分明是战场杀伐的剑术基础动作：刺、劈、撩、抹、点、崩……动作被刻意放缓，赋予了舞蹈的韵律，却依旧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与孤绝。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变得专注、锐利，仿佛手中真的握着一柄无形的利剑，在寂静中演绎着生死搏杀。

这舞，与“选妃”的柔美主题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大煞风景。然而，看台上那些见惯了莺歌燕舞的王公贵族们，却不由自主地被这奇特的、充满力量感的“舞”所吸引，屏住了呼吸。没有法术光芒，没有魅惑姿态，只有纯粹的动作和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气势。

莫颜看得尤为心惊。这常汐的步伐、身法、眼神……都透着一种久经训练、深谙技击之道的味道。那绝不是普通闺秀能拥有的！她到底是什么人？哪个势力派来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是来……清场的？

常汐的“剑舞”到了尾声。她以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势结束，无形的“剑”仿佛归入鞘中，那股肃杀之气瞬间收敛，她又变回了那个安静得近乎没有存在感的女子。她对着高台方向微微欠身，不发一言，默默退下。

整个揽月殿，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

“哗——”

不知是谁先带头，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随即掌声变得热烈起来。虽然看不懂，但这舞足够特别，足够震撼！连主位上的老皇帝，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兴味。

负责记录的宦官高声宣布：“第一轮比舞结束！诸位美人风姿各异，皆有所长！稍事休息，半个时辰后进行第二轮——‘慧心兰质’，考校才学心性！”

美人们被引领到偏殿休息。

莫颜的心却沉甸甸的。下毒失败，目标一个比一个棘手，尤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常汐。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常汐的底细，否则，璇玑阁的任务，恐怕难以完成。她看着常汐独自走向角落的安静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这深宫选妃的漩涡，比她预想的，要凶险得多。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