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室内的孤寂

魔宫深处·冰魄玄室

厚重的玄铁大门隔绝了魔宫的一切喧嚣与血腥，只余下万年玄冰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这里是魔宫最幽深、最寂静的所在，一座由整块巨大玄冰雕琢而成的冰棺静静安置在密室中央。

冰棺晶莹剔透，折射着壁上镶嵌的幽蓝晶石光芒，将棺内沉睡的身影映照得如同梦境。冷千雪依旧容颜绝美，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安眠，而非永诀。只是那紧闭的双眸和心口处的空洞，无声地宣告着残酷的现实。

冷凌像从前那个体弱多病的少年一样，随意地坐在冰棺旁的地面上。他卸下了那身象征无上权力的玄黑帝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墨色常服，身影在巨大的冰棺旁显得有些单薄孤寂。他一手搭在冰凉的棺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描绘着棺壁上的细微纹路。

“姐……”他开口，声音不再是面对万军时的冰冷威严，也褪去了训斥夜九卿时的凌厉压迫，只剩下一种近乎耳语的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孩子气的倾诉欲。

“今天外面……挺吵的。”他自顾自地说着，目光落在冰棺中姐姐安详的侧脸上，仿佛她真的在聆听。“不过都解决了。白隐那家伙……我把他杀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碾死了一只蚂蚁，但提到这个名字时，眼底深处依旧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万妖令，现在在我手里了。”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上方，一枚流淌着暗金与血色纹路的令牌缓缓浮现，散发着磅礴的妖力波动。“你看，姐……妖魔两族，现在都听我的了。我是帝尊了。”他的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试图挤出一个让姐姐开心的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空洞的茫然。

“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对吧？”他像是在寻求肯定，声音低了下去，“你总说我太聪明，但身子太弱，心也不够狠……现在，谁也欺负不了我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们了……”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感受这死寂中唯一的陪伴。冰棺散发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但他似乎浑然不觉。

“哦，对了，还有小九。”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了一点无奈，像在告状，又像在分享一个家里人不争气的小秘密。

“这家伙……现在掌管着整个妖魔海大军，权势大了，心也野了。居然带头在军营里胡闹，欺负那些妖族，整天就知道寻欢作乐……军纪都让他搞坏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姐姐以前数落他时的那种“恨铁不成钢”：“我刚才把他叫去训了一顿。你是没看见他那样子，吓得脸都白了。”他模仿了一下夜九卿跪地发抖的样子，嘴角那点强撑的笑意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近乎顽皮的弧度，但转瞬即逝。

“不过，”他话锋一转，搭在冰棺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声音也低沉下去，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孤寂，“……我也只是说了他几句。没罚他。”

密室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玄冰细微的凝结声，和他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

冷凌慢慢地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棺壁上，闭上了眼睛。那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首抵灵魂深处。

“姐……”他再次低唤，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和脆弱，“我好想你……”

“这世上……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巨大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滔天的权势、妖魔共主的尊荣、万妖令的威能……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他像一个被遗弃在黑暗旷野的孩子，无比渴望那个曾经为他遮风挡雨、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的身影。

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的脸颊，还未滴落，便己在玄冰的寒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只有小九……” 他近乎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有他……是你留给我的……是你亲手挑选，放在我身边的人……”

这念头像一根微弱的烛火，在无边的孤寂黑暗中摇曳着。夜九卿的存在，不仅仅是与他并肩作战的统帅，更是冷千雪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是姐姐守护意志的延续。哪怕夜九卿犯了错，哪怕他膨胀了权势之心，冷凌也无法真正狠下心去惩罚他、摧毁他。因为惩罚夜九卿，在冷凌内心深处，仿佛就是毁掉了姐姐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庇护他的痕迹。

他维持着额头抵着冰棺的姿势，久久不动。冰冷的寒气与他身体散发的、精纯却带着无尽悲凉的魔气交织缠绕。

在这绝对的寂静与冰冷中，妖魔两族的帝尊，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至亲、紧紧抓住姐姐留下的一点点微光、在无边孤独中无声哭泣的弟弟。偌大的冰魄玄室里，只剩下那具不会回应他的冰棺，和那萦绕不散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