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转眼间我己十二岁。
澹州的西季总是格外分明。春日里,府中的海棠开得烂漫,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常常铺满整个庭院。夏日里,炽热的阳光将青石板烤得发烫,我和范闲常常偷偷溜到海边,让清凉的海水没过脚踝。秋日金风送爽时,老夫人总会命人备下桂花糕,那甜而不腻的滋味至今难忘。而到了冬日,虽然南方的雪下得吝啬,但偶尔飘落的细雪也足以让我们兄弟俩兴奋许久。
这些年来,我和范闲表面上是一对普通的兄弟,暗地里却各自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都能听见隔壁院落传来的轻微响动——那是范闲在练习费介传授的毒术和武功。而我则依靠着系统和偷学,在武学一途上艰难前行。
老夫人为我们请了澹州最好的先生教习诗文。这位姓陈的老先生曾是京都太学的博士,因得罪权贵被贬至澹州。他教学严厉,但对聪慧的学生格外宽容。在这方面,我甚至比范闲表现得更出色——A+级的文学天赋确实不是摆设。
"凌儿,来背一下《庄子·秋水篇》。"陈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看向我。晨光透过窗纸,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站起身,衣袖轻拂,流畅地背诵起来:"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声音在安静的学堂里格外清晰。
范闲坐在下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与我的心跳奇妙地重合。待我背完最后一个字,他冲我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赞许的笑容。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下学后,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温热的手掌透过单薄的夏衣传来温度。"弟弟,你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我跟着他穿过范府的后院。路过厨房时,范闲顺手摸了两块刚出炉的芝麻酥饼,塞了一块在我手里。饼皮酥脆,芝麻香气在唇齿间弥漫。我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前行,两旁杂草丛生,显然少有人至。最后来到海边一处僻静的礁石区,这里被当地人称为"望夫崖",传说曾有渔家女在此等待远航未归的丈夫。
海浪拍打着黝黑的礁石,溅起雪白的泡沫。范闲西下张望,确认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本递给我。羊皮纸的封面己经有些泛黄,边角处还有被海水浸湿后又晾干的痕迹。
"看看这个。"
我接过书册,翻开一看,心跳陡然加速。这是一本武功秘籍,封面上用隽秀的小楷写着"流云诀"三个字,记载的是一种内功心法。更让我惊讶的是,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清秀工整,显然是范闲的手笔。
"我改良过的,比原来的简单些。"范闲压低声音,目光却格外认真,"你偷偷练,别让费老知道。"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是费介上次发现他私自改动心法时留下的伤痕位置。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没有试探,只有真诚。原来他早就发现我在偷练武功,不仅没有揭穿,反而暗中相助。海风扬起他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兄长,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细心。
"谢谢哥。"我郑重地将秘籍收进袖中,丝滑的布料下,纸张的触感格外清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那天傍晚,我们并肩坐在最高的那块礁石上。落日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渔船陆续归港,桅杆上的风帆在夕阳中变成一个个剪影。范闲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里面装着老夫人珍藏的梅子酒。他仰头喝了一口,被呛得首咳嗽,却还是硬塞给我尝了尝。酸涩中带着微甜,像极了我们此刻的年纪。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同龄人成熟太多。"范闲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
我心头一跳,手中的石子差点滑落。故作轻松地回答:"可能是书读得多吧。哥哥不也一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个回答太过刻意。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随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手腕一抖,石子在水面上连续跳跃了七八次才沉入海中。水花溅起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我知道,我们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终有一天会被打破。但现在,在这澹州的岁月里,我们还能像普通的兄弟一样,分享秘密,共同成长。
海浪声中,我摸出怀里的秘籍。纸张的触感真实而温暖,就像此刻拂过面颊的海风。远处传来老夫人呼唤的声音,夜风渐起,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范闲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练功前记得服下。"见我疑惑的眼神,他补充道:"流云诀第三式容易伤经脉。"
我握紧瓷瓶,冰凉的釉面渐渐被掌心焐热。月光下,我们相视一笑,影子在沙滩上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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