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味从沧海区的码头飘来，远处集装箱港口的灯光在雾气中晕开。我和宋浩缩在一栋烂尾楼的毛坯房里，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那本染血的《阴阳书·补遗》。监控画面里，江尘的病床空荡荡的，只有被子诡异地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蠕动。
"看这段。"宋浩指着书页上褪色的朱批，声音压得很低，“镜术大成者，可隔空取影，虽万人如入无人之境......"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扑腾声，一群夜鹭从海边惊飞而起，可它们的影子却在地上停滞了一瞬才跟上。
"所以旅馆那些镜子碎片......"我的喉咙发紧。
"普通人看不见。"宋浩撕开一包闽南特有的青草药湿巾，擦拭脸上的伤口，"阴物作祟都有障眼法，就像......"他突然噤声，示意我看楼下。
巷子里，三个身穿藏青制服的人正挨家挨户查看。他们手里摇着铜铃，腰间挂着形似羊脂玉的吊坠——但色泽浑浊发灰，像是被什么污秽浸染过。
"是赝品。"宋浩的呼吸急促起来，"鹭港一带的'拾骨人'，专门替富商处理阴宅纠纷的江湖术士。"
为首的高个子突然抬头，目光如鹰隼般刺向我们所在的楼层。我下意识后退，踩断一根生锈的钢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脆响。
"走！"宋浩一把拽住我，冲向消防通道。身后铜铃声大作，夹杂着方言的咒骂："夭寿！在顶楼！"
我们翻过断墙，跌进城中村的窄巷里。晾晒的渔网挂着水珠，某个阁楼传来闽南琵琶的弹拨声。经过一间土地庙时，神龛里的蜡烛突然全部变成幽绿色。
"他们在用阴铃引路！"宋浩从包里抓出一把糯米，猛地撒向身后。米粒落地竟发出金属碰撞声，在青石板路上迸出火星。
拐角处的大排档还亮着灯，几个渔工正喝着热腾腾的西物汤。我们混入人群的刹那，追兵的铜铃声诡异地消失了。蒸笼腾起的热气中，老板嘟囔着："今晚的雾怎么这么重......"
我这才发现，整条街都笼罩在乳白色的海雾里。雾气中飘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极了江尘吐出的血渣。
宋浩突然掐紧我的手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排档的玻璃门上，我们的倒影竟然在自顾自地晃动——而真实的我们根本一动不动。
"快吃。"宋浩推来一碗土笋冻，"用阳气压住。"
冰凉滑腻的沙虫在齿间碎裂时，玻璃上的倒影终于恢复正常。但下一秒，我的呼吸几乎停滞——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身影。
江尘苍白的脸上，双眼是两个黑洞。
"哥......"我刚要起身，宋浩一把按住我。
"是'影傀'！"他往我手里塞了根竹筷，"看地面。"
路灯下的"江尘"没有影子。而当我们眨眼时，他己经出现在马路对面，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反折，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大排档的电视突然跳转到新闻重播："......今日凌晨青岚山地震，江家村旧址发现明代祭祀坑......"
画面闪过几张考古现场照片，我浑身血液凝固——坑底那面青铜镜的纹样，竟与羊脂玉上的八卦图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宋浩盯着碗里晃动的汤水，"你外公当年不是在封印，是在举行'镜替'仪式......"
他的话被玻璃爆裂声打断。大排档所有镜面物品同时炸裂，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可食客们却像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埋头吃面。
"跑！"宋浩甩出几张符纸。黄符遇雾自燃，在雾气中烧出几个焦黑人形。
我们冲进巷子深处时，整条街的电器突然集体重启。防盗窗的倒影里，无数双手正从电视机屏幕往外爬。
凌晨3:17
浪鼓屿的老别墅地下室里，宋浩用朱砂在门上画着闽南特有的"雷令符"。这本是镇宅的秘术，此刻每一笔都泛着诡异的蓝光。
"拾骨人怎么会盯上我们？"我按着狂跳的太阳穴。
"不是盯我们。"宋浩从包里取出三枚老醋泡过的铜钱，"是盯这个。"他指了指我脖颈间己经泛绿的羊脂玉。
铜钱落地，竟排成"哭"字卦象。这时手机震动，医院护工发来视频——病床上的江尘正在梦呓，说的全是闽南语，而他病床下的影子......
竟在自行翻阅那本《阴阳书》！
"你哥被'镜语'附体了。"宋浩突然用指甲划破玉坠表面，暗红的血珠渗入裂纹，"当年你外公用的不是普通封印，是闽南秘传的'双生咒'。"
窗外传来"笃笃"声。一只夜鹭站在窗台，喙里叼着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是江家祠堂的平面图，某个暗格被血圈了出来。
"调虎离山。"我猛地站起来，"那些拾骨人故意......"
别墅大门突然被撞开。月光下，十几个穿藏青制服的人影站在庭院里，手中的铜铃无风自动。为首的高个子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和宋浩一模一样的脸：
"师弟，偷师门至宝该当何罪？"
宋浩的脸色瞬间惨白。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齿痕深处，隐约可见与羊脂玉相同的八卦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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