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印着 "林" 字的残符

凌晨三点的凌云 3 号楼像座沉在水底的钟，声控灯早熄成了死灰。我攥着桃木剑鞘摸出 307 宿舍时，张大明的呼噜正卡在嗓子眼，李文昊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 —— 这家伙又通宵改代码了。

杂物间的锈锁被江尘用铜钱剑挑开时，发出声指甲刮玻璃似的尖响。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在满地碎镜片上滚成银线，江尘正往砚台里倒朱砂。

"先练 ' 锁灵式 '。" 他捏起三清指，指尖在半空划出个颤巍巍的圆，"昨天引雷符烧得太急，阳气散得快，得学会把力道锁在符纸里。" 墙角堆着堆废考卷，最上面那张印着青岚大学的校徽，被阴气浸得发乌。

我刚举起桃木剑，后颈的螺旋印记突然灼痛，像被烟头烫了下。窥阴镜从口袋滑出来，镜面上 5 号楼的轮廓正渗出墨汁似的黑影 —— 王莉的魂魄被什么东西缠在三楼阳台，校服裙摆下拖着串铜钱，每枚都刻着 "招阴" 二字。

就在我踮脚查看气窗缝隙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响动。转身见宋浩不知何时摸了上来，此刻正蹲在气窗上剥橘子。橘瓣汁滴在桃木剑上，瞬间冒出细白烟，他压低声音道："是穿花衬衫的在补符。" 目光朝楼顶某处瞥去，"他藏在顶楼水箱后面，刚才看见他往符水里掺血。"

江尘往我掌心塞了张黄符："用昨晚磨的朱砂，掺点灶心土。" 他指了指杂物间角落的瓦罐，"这是从浪鼓屿老宅灶膛刮的，能压尸油阴气。" 朱砂混着土灰在砚台里转成褐红色，像搅碎的晚霞。

第一笔 "雷纹" 刚落，杂物间的碎镜片突然齐齐转向我，每片里都晃着个没脸的影子。江尘一脚踹翻镜片堆，桃木剑劈出的气流掀飞了我额前的碎发："分心就会被镜煞缠上！想想王莉电费单上的焦痕 —— 那是她最后的阳气。"

我深吸口气，喉间滚出净天地咒的调子。符纸在掌心发烫，砚台里的朱砂突然沸腾，溅在废考卷上，烧出个个小窟窿。窥阴镜里，王莉裙下的铜钱串正片片断开，穿花衬衫的男人在水箱后猛地回头，镜中他的脸变成了片模糊的肉色。

"成了。" 江尘接过符纸对着光看，雷纹边缘泛着金芒，"再练 ' 破镜式 '，对准那面裂了的穿衣镜。" 杂物间深处立着面蒙灰的穿衣镜，镜框刻着 "1998 级毕业留念"，镜面裂成蛛网状，每个网眼里都塞着半截黄符。

桃木剑劈中镜面的刹那，整面镜子突然往里凹陷，露出个黑漆漆的洞。洞里飘出股福尔马林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 和王莉宿舍卫生间地漏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宋浩突然拽我后领，气窗玻璃 "哐当" 碎了，片玻璃碴擦着我耳朵钉进墙里。

"他下来了！" 我看见穿花衬衫的男人正顺着排水管往下滑，手里攥着卷黄符，符角垂着的铜铃在月光里晃成绿影。

江尘把引雷符塞进我兜里，朱砂在符角洇出个小血点："去小树林等着，他必经那条排水沟。" 他往我手里塞了把糯米，"撒的时候念雷咒，别用腹语 —— 今晚月黑头，得让阳气破音。"

我刚摸到小树林边缘，就听见身后有纸张翻动声。回头时，王莉的魂魄正蹲在槐树下数电费单，每张单子都用血写着 "302"。她突然抬头，眼眶里淌出墨汁，指尖戳向我口袋 —— 引雷符不知何时露了角，符上雷纹正慢慢变淡。

"他在偷阳气。" 王莉的声音像揉皱的锡纸，"水箱后面有面铜镜，照过的符都会失效..." 话没说完，她突然被股黑气拽进土里，地面裂开的缝里滚出枚生锈的硬币，正是上次在操场捡到的那枚。

穿花衬衫的男人果然拐进了排水沟，胶鞋踩过水洼的声音惊得蛙群乱跳。我摸出引雷符时，发现符角的铜铃正对着我晃，铃声里混着婴儿的啼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雷咒刚出口，符纸突然爆出蓝火。男人怪叫着把铜镜往我脸上砸，镜面碎的瞬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从碎片里爬出来，每个都举着张烧残的招阴符。

桃木剑刺穿最前面那个 "我" 的刹那，所有镜影突然化成纸灰。穿花衬衫的男人后背爆出团血雾，露出片青黑色的胎记，形状竟和江尘胸口的闪电疤重合。他跌进排水沟时，怀里的残符飘了满地，每张都印着私人诊所的抬头。

江尘和宋浩赶到时，晨雾正漫过排水沟。我捡起张没烧完的招阴符，发现符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 "林" 字。王莉的魂魄从土里浮出来，电费单在她手里烧成白灰，风一吹就散了。

回凌云 3 号楼的路上，天边己泛出鱼肚白。5 栋宿舍楼下，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往车上搬水箱，车身上印着 "管道维修"—— 又是江尘找的借口。李文昊在 307 宿舍门口等我，手里捏着片从排水沟捡到的镜片："这玻璃含铅量超标，昨晚检测到的 23 赫兹声波，源头就在这附近。"

张大明被我们吵醒，揉着眼睛递来杯热水："老江你脸色差得像鬼，刚才好像听见你在楼下喊口号？" 我接过杯子时，发现掌心的朱砂印正慢慢变淡，像被水洇开的墨迹。

杂物间的气窗在晨光里亮得透明，碎镜片反射的光斑晃过 3 栋楼顶。我突然想起王莉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说什么没说完的话 —— 那些印着 "林" 字的残符，或许藏着比胎灵更缠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