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不该被牵绊

自行车停在苏瑶家楼下时，路灯刚亮起第一盏。林宇转身要帮她下车，余光突然瞥见绿化带旁那辆黑色轿车。车窗半摇下，露出母亲精致的侧脸，红色丝巾随意搭在肩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正一下下叩着方向盘。

“怎么了？”苏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车尾消失在拐角的尾灯。林宇喉结滚动，勉强扯出个笑：“没什么，树影晃了眼。”他伸手替她摘下头发上的花瓣，指尖擦过耳垂时，苏瑶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这紧张在三天后的社区志愿活动上再次出现。苏瑶戴着红色志愿者袖章，正弯腰给纸箱里的流浪猫喂食，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轻响。“同学，请问这里需要帮忙吗？”清冷温柔的女声让她回头，穿米色真丝衬衫的女士正微笑着蹲下身，腕间的珍珠手链随着动作轻晃，却小心避开小猫的爪子。

“当然可以！太感谢了！”苏瑶立刻起身。两人一边给小猫准备猫粮一边聊天，女士说话时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却又让人不自觉想亲近。当得知苏瑶是高三学生时，对方眼眸微亮：“我儿子也高三，他学设计，总说想做出改变世界的作品。”

提到设计，苏瑶眼睛也亮了：“我有个朋友也学设计！他画的草图特别厉害，以后一定会成为很棒的设计师！”她没注意到女士抚摸小猫的动作突然凝滞，首到对方轻声问：“他叫林宇？”

空气瞬间凝固。苏瑶抬头，正对上那双和林宇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女士从手包里取出薄荷糖，透明糖纸折射着暖光：“我是林氏集团的负责人，也是林宇的母亲。小苏同学，方便聊聊吗？”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很足，苏瑶握着热可可的手指却在发凉。林母摘下墨镜，露出保养得当的面容，连皱眉时都带着优雅：“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天看你喂流浪猫的样子，我就知道宇宇为什么喜欢你。”

夸奖让苏瑶鼻尖发酸，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曾经在周暴雨夜中，自己和林宇在便利店屋檐下喂瘸腿的橘猫，林宇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垫在纸箱里，轻声说“小动物和你一样，都该被好好保护”。此刻林母转动着骨瓷杯，声音依然温柔：“但设计师的路太难走了。宇宇从小就说想办个人展览，我们己经联系好米兰的设计学院，高三结束就送他出国。”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将林母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轮廓。苏瑶想起破旧小区里，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别学妈妈，要去更大的世界”；想起初中时，自己的母亲为了五毛钱的豆角，在菜市场追着小贩跑了三条街。此刻林母优雅的珍珠手链，和母亲那根磨得起球的红绳手链，在记忆里重叠成尖锐的刺。

“阿姨，林宇......一首都很努力。”苏瑶盯着杯里渐渐融化的棉花糖，“他画设计图到凌晨，铅笔芯断了一根又一根；为了找灵感，跑遍整座城市的老建筑......”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但......”

“我明白。”林母轻声打断她，掏出小镜子补口红的动作依然从容，“你是个好女孩，阿姨也很喜欢你，但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她合上镜子，镜片映出苏瑶泛红的眼眶，“宇宇不该被牵绊。”

冲出咖啡馆时，阳光混着雨水浇在脸上。苏瑶躲进公交站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宇发来的消息：“今天画了新稿，有只戴蝴蝶结的小猫，像不像你？晚上给你看！”

她盯着屏幕，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玻璃上。远处的写字楼霓虹渐次亮起，照亮林母乘车离去的方向。苏瑶抱紧双臂蹲下来，耳边回响着林母最后的话，心里却翻涌着无数个和林宇相处的瞬间。分开的念头像株带刺的藤蔓，在胸腔里缓慢生长，可每一次缠绕，都扯动着那些温暖的回忆，让她在疼痛与不舍间反复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