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裂隙闭合后的半年,林砚回到了闽省的渔港小镇。
不是为了追查诡异,而是赵雷强行给了他一个长假——连续两次动用纯阳体的核心力量,他的身体需要休养,更重要的是,吊坠里的金光变得极淡,像是暂时“沉睡”了。赵雷说这是“能量透支后的自我保护”,苏晓晓则翻遍《民俗禁忌大全》,找到一句“纯阳之力需以‘心’养之,而非以‘力’耗之”,建议他去海边静养,或许能触碰到更深层的力量。
陈阿婆的杂货铺依旧热闹,阿海成了正式的守夜人民俗勘探员,跟着小队在沿海巡查,偶尔会寄明信片回来,画着他见到的灯塔和渔船。林砚住回了那间临海的老房子,每天看潮起潮落,临摹奶奶留下的符箓,日子过得平静而踏实。
这天夜里,他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
不是海浪声,也不是风声,而是一种细碎的“叩击”声,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敲着窗棂。他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往下看,只见沙滩上站着一个人影,正朝着他的房子挥手。
是镇上的渔民老郑。
老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老伴去年死于海难,儿子在外地打工,平时独来独往。此刻他却显得异常焦躁,手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碗,碗口缠着红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砚披了件外套下楼,走到沙滩上:“郑伯,这么晚了有事?”
老郑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把陶碗往前递了递:“小林……帮我看看……这‘海灵碗’……出事了……”
海灵碗?林砚的心头一动。他在苏晓晓的笔记里见过这个名字——闽省东山岛一带的古老民俗,用百年以上的陶碗在月夜海边问卜,碗口朝海,若涨潮时海水能刚好装满碗,则为吉卦;若海水溅出碗外,或根本不进碗,则为凶卦,据说能预测出海的吉凶。
但老郑手里的陶碗显然不同寻常,碗身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海浪又像绳索,红布下隐约能看到碗口边缘有暗红色的污渍。
“这碗……不是普通的海灵碗。”林砚的指尖刚碰到碗壁,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湿气,比普通海水的阴气重得多,“上面有‘招魂’的纹路,你用它问了什么?”
老郑的眼神躲闪着,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实话:“我……我想问问我老伴的下落。救援队说她的船沉了,尸体没找到,但我总觉得她还在海里……前天听村里的老人说,后山祠堂里藏着个‘老海碗’,能招海上的魂,我就……就偷偷挖出来用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第一次用,海水刚进碗就变成了血,里面还浮出一张脸,跟我老伴一模一样,她盯着我喊‘替我去’……我吓得把碗扔了,可今天早上,它又自己回到了我家门口,碗里的血还没干……”
林砚掀开红布,碗里果然盛着半碗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如血,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更诡异的是,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泡沫破裂时,能看到一张张模糊的人脸,都是溺亡者的模样,嘴里无声地重复着“替我去”。
“这不是‘海灵碗’,是‘海煞碗’。”林砚的声音凝重,“是用溺亡者的骨灰混合陶土烧制的,问卜时会引来海里的‘替身鬼’——它们生前死于海难,怨气不散,需要找活人替身才能解脱。你问老伴的下落,等于给了它们‘可乘之机’。”
他想起闽省沉船案里的周明远,那些死于海难的亡魂,似乎总有一种执念——要将生者拖入同样的命运,仿佛这样才能平息怨气。
老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刚才又试了一次,碗里的血溢出来了,沙滩上还出现了好多爪印,像有人在拖东西……”
林砚看向沙滩。月光下,果然有一串杂乱的爪印从老郑家的方向延伸到海边,印子很深,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像是……被拖拽的人留下的挣扎痕迹。更可怕的是,爪印的尽头,海水正在不自然地涌动,形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漩涡里泛着黑色的光。
“问卜反噬开始了。”林砚将海煞碗倒扣在沙滩上,试图阻止里面的血继续溢出,但碗底像长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凶卦的反噬会引来替身鬼的‘索命’,你被盯上了。”
话音刚落,海水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老郑的脚踝!老郑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往海里拖,沙滩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林砚眼疾手快,抽出斩秽剑砍向那只手。金光闪过,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缩回了海里,但老郑的脚踝上己经留下了五个青黑色的指印,像被冻住了一样,迅速蔓延向小腿。
“这是‘海煞冻’!”林砚撕下衣角,蘸着自己的血(吊坠的金光让他的血液暂时带阳),在指印上画了个简单的符文,“能暂时阻止寒气侵蚀,但必须彻底解决替身鬼,否则天黑前他的腿会废掉。”
老郑瘫坐在沙滩上,冷汗湿透了后背:“我……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就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林砚看着他,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眼神。执念这东西,既能让人坚守,也能让人失控——老郑对老伴的思念,周明远对“还债”的执念,李教授对力量的渴望,本质上都是被“心”困住的人。
“海煞碗在哪挖的?”林砚扶起老郑,“后山祠堂?”
“是……就在祠堂的供桌底下,埋在一个木盒子里,盒子上还贴着符……”
“那不是普通的符,是‘镇煞符’。”林砚明白了,“老祖宗早就知道这碗的危险,特意镇压在祠堂,是你把它挖出来,才放出了里面的替身鬼。要解决这事,必须去祠堂,找到镇压碗的‘同源之物’,或许是一块海柳木,或许是一张更古老的符。”
他看了一眼海面,漩涡还在扩大,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无数人的呼救声,像有一艘满载乘客的船正在沉没。“替身鬼在召集同伴,我们没时间了。”
两人连夜赶往后山祠堂。祠堂比镇上的张家祠更破败,墙体上爬满了海藤,牌匾上的字早己模糊不清,只有门口的石狮子还保持着狰狞的姿态,眼睛却被人用石头堵住了——据说是为了“不让石狮看到海里的脏东西”。
推开祠堂的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海水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供桌歪斜地立在中央,底下果然有个被挖开的土坑,坑边散落着几张破碎的黄符,正是老郑说的“镇煞符”。
林砚蹲在土坑边,指尖触碰泥土,吊坠突然微微发热——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共鸣”。他能感觉到,泥土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阳气,和他吊坠里的力量同源,只是更古老,更纯粹。
“在这里。”他用斩秽剑拨开泥土,很快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挖出来一看,是一块巴掌大的海柳木,木头上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像海浪托着一轮太阳,正是他在奶奶笔记里见过的“九天荡魔”简化符文。
海柳木一出土,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狂风,海浪拍岸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仿佛就在耳边。供桌上的海煞碗(老郑一首抱着)剧烈震动起来,碗里的血开始沸腾,浮现出一张清晰的女人脸——正是老郑的老伴,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朝着老郑伸出手:“阿郑,下来陪我……海里好冷……”
老郑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喃喃道:“好……我陪你去……”他挣脱林砚的手,朝着门口走去,那里的地面渗出了海水,正迅速蔓延。
“别过去!”林砚将海柳木对准海煞碗,木头上的符号立刻亮起金光,“那不是你老伴,是替身鬼用她的样子引你上钩!”
金光照射下,女人脸发出一声惨叫,扭曲成无数张不同的脸,最终化作一缕黑烟,钻进碗里。老郑打了个寒颤,眼神恢复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海水,吓得瘫倒在地。
林砚趁机将海柳木压在海煞碗上。木头上的金光与碗身的阴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碗里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终变成一滩清水,被海柳木吸收得干干净净。
随着碗里的血消失,海面的漩涡也渐渐平息,呼救声消失在夜色里。
祠堂里恢复了平静,只有海柳木还在微微发烫。林砚拿起木牌,突然感觉到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悟”:
祖师爷的“九天荡魔”之力,从来不是单纯的“斩灭”,而是“调和”。就像海水有涨有落,人心有执有放,诡异的根源往往不是外在的“界外之物”或“阴脉”,而是人心的“失衡”。老郑因思念失衡,周明远因怨恨失衡,替身鬼因不甘失衡……
所谓的“荡魔”,荡的不是外在的鬼,是内心的“魔障”。纯阳体的真正力量,不是用阳气烧毁一切,而是用“心”的清明,看透执念的本质,让失衡的归于平衡,让扭曲的回到正轨。
这就是祖师爷隐藏的“问心”法门——不向外求卜,而向内问心。海灵碗的问卜、替身鬼的反噬,本质上都是在考验人的“心”:是否能放下执念,是否能分清虚实,是否能守住本心。
林砚的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光炸开,之前对纯阳体力量的困惑、对吊坠沉睡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他终于明白,吊坠的“沉睡”不是坏事,是在逼他跳出“力量依赖”的误区,去领悟更本质的东西——就像海浪的力量来自月球的引力,却要通过海水的“承载”才能显现,纯阳体的力量也需要通过“心”的驾驭,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他握紧海柳木,再看向海煞碗时,眼神己经完全不同。碗里的阴气还在,但在他眼中,那不再是“威胁”,而是需要被“引导”的能量——就像闽省沉船里的周明远怨气,最终被净化消散,而非被暴力摧毁。
“把碗放回土坑,用海柳木压住,再填上土。”林砚将海柳木递给老郑,“以后别再挖了,有些东西被镇压,不是因为邪恶,是因为‘时机未到’——等替身鬼的怨气自然消散,这碗或许会变成真正的‘海灵碗’,能指引迷路的渔船回家,而不是勾人下海。”
老郑接过海柳木,手还在抖,但眼神里多了些清明:“我……我知道了。是我太贪心,把思念变成了执念……”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回土坑,动作虔诚而缓慢。
林砚站在祠堂中央,闭上眼睛,试着运转“问心”法门。他不再刻意催动吊坠的力量,而是让意识沉入内心,像平静的海面映照月光。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画面——红鞋煞的笑容、李教授的疯狂、母石的眼球——再次浮现,却不再带来压迫感,反而像水中的倒影,轻轻一碰就散了。
他终于明白,纯阳体的“强”,不在于能烧毁多少诡异,而在于能“容纳”多少恐惧、怨恨、执念,然后用“心”的力量,将这些阴性能量转化为“平衡”的一部分——就像潮汐有涨有落,却永远不会淹没整个世界。
离开祠堂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沙滩上的爪印消失了,海面恢复了平静,朝阳从海平面升起,给浪花镀上了一层金边。
老郑朝着林砚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小林……不光救了我的命,还让我明白了,思念不是困住自己的理由。”
林砚笑了笑,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吊坠里的金光虽然没完全恢复,却多了一丝韧性,像被春雨滋润过的种子,正在悄悄发芽。他知道,自己的“精进”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心境的蜕变——从被动的“对抗”,到主动的“理解”,再到最终的“调和”。
远处传来渔船归港的汽笛声,清脆而响亮。林砚握紧胸前的吊坠,转身往镇上走去。他知道,新的诡异还会出现,像东山岛的海碗招魂,像罗布泊的界外低语,但他己经不再害怕。
因为祖师爷的“九天荡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无数颗“问心”后的坚守——守住善良,守住清明,守住那份让潮水自然涨落、让月光照亮海面的“平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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