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日己至，午后有几声蝉鸣穿过绿植围挡的玻璃窗，缠绕在城市办公楼的钢铁结构中。
B市金融圈知名私募公司蓝湾资本的会议室内，空气干冷、灯光克制，桌上的茶杯几乎滴水未动。
秦望之坐在最后一排。
他身着白衬衫，袖口整齐挽起，笔挺而不刻意。清隽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金丝边眼镜后，眼神冷淡而专注。他本不该出现在这类小型创投答辩现场，只因今天负责项目筛选的朋友临时出差，拉他顶了个班。
“下一个项目是丹知，主营草本调理类产品，近三月数据增长迅速。”助理递来资料夹，顺带低声补充一句：“他们幕后核心人物据说是一位年轻炼丹师，视频传播很有话题性。”
秦望之接过资料扫了一眼，封面印着一位身穿藏青长衫、未露正脸的女子侧影。画面里炉火温润，丹瓶成列，画面唯美得像某种东方手工艺复兴的广告片段。
秦望之唇角动了动，但笑意不达眼底。“互联网玄学进军医疗板块了？”他开口，一如既往的嘲讽语气。
“目前他们的品类被归类在保健食品，但确实不少消费者将其作为中医调理替代品。”助理补充。
秦望之放下资料，没有再说话。他向来不喜欢这类以情绪价值包裹专业判断的产品——尤其是中药。
项目答辩正式开始。
会议室前方，大屏播放着丹知过往的首播切片和客户反馈。
林糯糯和顾知荷都没有现身，而是由出差的许总带队陈述，从品牌理念到用户运营，从产品原材料可溯源计划到未来诊所系统的雏形，结构清晰，落地扎实。
“丹知的产品研发配比基于体质细分，未来将配合线下诊所场景，实现更精准的个性化服务。”许总介绍时不忘强调，“并不追求广谱疗效，而是结合使用者的生活方式与体质特征进行长期调理。”
这时，前排某投资代表举手提问：“你们产品没做临床，风险控制怎么解决？”
许总道：“丹知目前所售药丸全部以食药同源草本为主，不含处方药成分，在国家允许范围内依法备案。”
坐在最后的秦望之看着屏幕中的顾知荷背影，若有所思，视频中，她正在清洗草本，用铜镊取火，动作不快，却透着某种沉稳。
“可惜。”他忽然低声说。身旁的助理不解地侧目看他。
秦望之道：“再多技术，拗不过一个玄学滤镜。”
会议散场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今天的品牌资料，是整理，也是复盘。重新看到丹知品牌的内容时，秦望之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几个月前的傍晚，在蓝湾资本总部的办公室，老朋友赵晗随手将手机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号，她做的丹药最近挺火的。”赵晗指着屏幕，“据说还真有人吃了她的清心丹，陈年的痘痘都缓解了。”
他扫了一眼画面，是一则剪辑讲究的vlog。首先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出镜，介绍最新的产品，接着画面移到了草本翻飞、火苗闪动的慢镜头。一位没有刻意露脸的女子在夜灯下记录着炼丹笔记，背景音乐是低沉古琴，配文写着：“以人间火，续丹道。”
“哗众取宠，无聊至极。”秦望之当时评价，语气没有丝毫留情。
赵晗哈哈大笑：“你倒是挺适合看点投行数据，但这种东西你是真看不懂。”
秦望之没再说什么，但视频片段却悄然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而现在，当他重新看到丹知两个字，那画面又清晰浮现。
他沉默了几秒又翻出旧记录，找到那条视频。
熟悉的丹炉画面再次浮现，弹幕在屏幕下滚动：
【大师姐不需要露脸，氛围感己经秒杀一众网红了】
【这才是中医的浪漫啊】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湿湿的】
秦望之慢慢退出页面，指尖停在关注键上，几秒后，滑开了。
他仍然觉得，这种沉静中带情绪投射的内容，不适合所有人。
但他隐约知道，它可能，确实适合某些人。
此时，丹知小屋中。
顾知荷正小心翼翼将那味“灵髓茯”置入干燥罐中，指腹贴着瓷面，能感受到微弱的温流。
她没有急着炼制，只是翻开手边那本新誊的药经笔记，记录下药性特征与前方融合的可能。
最近几炉润雪丹和安神丹出丹效率明显提升，这说明她的炼制手感越来越顺，偶有凝丹成型，也不再全靠运气。
她坐在窗边，夜风吹动她发梢。
林糯糯从厨房端出一碗甜汤，嘟囔着：“现在是你比我还卷了，不能不吃晚饭吧，天热了好歹喝点甜的先垫垫。”
顾知荷淡淡接过，道了声谢，又随口问：“公司那边怎么说？”
“许总最近挺忙，她说丹知这两天又上了一波热搜，说什么古风炼丹带火草本圈，甚至有营养科医生出来分析草本结构。”
“热搜？”
“对呀，网友都说你炼丹像仙子下凡。”糯糯一边笑一边拿出手机，“你自己看。”
顾知荷扫了几眼。
短视频平台上，她模糊背影的vlog确实火了。
不过她不关心这些，她更关心：视频里那炉丹火，颜色偏青，自己在炼丹时没有注意到，从视频中的记录看起来，似乎火候仍可调和。
她低头记下：“火性偏阴，宜以麻黄佐引。”
糯糯看她低头认真写字的模样，忍不住嘀咕：“又在写写画画了，真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多灵感。”
顾知荷没接话。
她知道，真正的火，不靠外表，而是炼炉中那一点真意。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段视频，己经再一次传到了秦望之手里。
他翻阅完她的产品报告后，停顿了几秒，将丹知放入了“继续观察”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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