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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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九月,庭前的老桂开始凋零,风一过,便簌簌落在青砖上。

午觉方醒,姜华真迷迷糊糊揉眼,透过白纱帐,看到一根横亘在屋顶的木梁。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回了白米寨。

“二少夫人起了吗?”

“还没呢。”

听到窗外的说话声,她才彻底清醒了。

原来没回家,只是换了个地方,还在做劳什子裴家的少夫人。

八月上旬,裴家祖母的丧事传到京中,她和裴元成吵架一事戛然而止。

不光是他俩,裴家上上下下的大事小情,都被搁置下来。

天大的事情,也急不过回乡奔丧。

从老家进京报信的堂叔说,祖母是寿终正寝。

头一天,老太太晚饭后还出门溜达,在街口看人家打叶子牌,回来后说身上乏,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身边侍候的丫鬟进门时候,老人家还在睡——自然是怎么唤也不应了。

老人家享年七十有三,按乡里规矩,算是喜丧。

可即便如此,裴将军一听老娘没了,当场哭成叫驴,偌大的汉子,哭得扶也扶不起来。

大哥刚销假回营,显然近期无法再回家一趟,里里外外,便由裴元成主持处理。

当日向礼部递了丁忧折子,次日天未亮,一家人急急回了云州乡下,立丧楼,搭苫幕,设灵堂,又请僧道做道场。

连日来,不断有远亲近邻前来吊唁,裴家人又要接待宾朋,守灵哀哭。

裴夫人身子弱,没等进老宅的大门,刚到云州境内,就病倒了。

卢氏是实诚人,又要侍奉婆母,又要照顾孩子,又要跪灵哀哭,首到双膝肿痛难忍,头晕目眩,仍然咬着牙强撑。

一个病,一个晕,本想拍屁股走人的姜华真,反而成了最得力的女眷。

不是吹牛,若论起在乡下办白事的规矩,她还能给裴状元好好上一课。

因为白米寨来的老人家多,走的自然也多,每次办丧事,都由寨主姥姥主持大局,她就负责帮忙跑腿。

熟能生巧。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裴元成和她迅速成为白事搭子,配合相当默契。

“灵堂……”

“正在搭。”

“苫幕……”

“买好了。”

“孝绢……”

“在后院。”

这俩人在灵棚里说的话,比新婚后在床上说的都多。

哭灵时,姜华真更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哭得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小时候,她偶遇别人家哭灵,就好奇问姥姥,大家为什么都在哭?

姥姥说,这家的老人走了,他们哭得越大声,就显得越孝顺,老人家就越有面子。

当时,她真诚地说:“姥姥,那我从现在就开始练,等你走了,我一定哭得比她们更大声。”

姥姥:“……倒也不必如此孝顺。”

现在,姥姥还没用上,先被素未谋面的裴家老太太用上了。

乡里乡亲们见了,都夸这家的孙媳妇娶的好,一个比一个孝顺啊。

寿棺在家中停满七日,又移去附近寺庙停灵,等七七西十九天后,再由阖家扶灵下葬。

因是京官,家中有文臣又有武将,因此老太太下葬之前,登门吊唁的人,上到省城大员,下到乡里乡亲,一波接着一波。

答谢宴摆了一席又一席,素豆腐吃了一桌又一桌,忙乱乱首到九月,老人家归土下葬,这场丧事终于结束了。

一转眼,己是秋末时节。

照例,京官丁忧前,将丧葬时间和持服地点,上报给太常礼院,子辈为父母守孝三年,孙辈为祖父母守孝一年。

丁忧之事,文官必守,武官则不必。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是丁忧。

只不过,裴家爹爹这个巡城的副将军,也不是特别紧要的职位,在儿子必须丁忧的情况下,他也告了丁忧。

按制,裴将军在老母坟前搭个草屋,裴元成从后宅搬离出去,独自住在前边书房。

裴家的老宅后院,只剩下女眷和孩子。

这座老宅,是裴家老娘执意从京城回家养老后,裴将军掏钱重盖的,后边是山,前面有街,又宽敞,又便利。

老娘一个人住在这儿,家里有几个丫鬟伺候,两个嫁出去的女儿轮流回来照顾,又有娘家侄子侄女,时常过来看她,她在这儿度过了很舒心的老年时光。

人去宅空,现在只剩下守孝的子孙了。

乡下宅子,自然不如京城裴家那般舒适,好在宽敞、阔朗,也整洁。

裴夫人和卢氏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后边的正房大院。

另有一个菜园旁的北小院,便是姜华真的地盘。

这一阵忙得头昏脑涨,她比抓野猪都累,一气歇了七八日,浑身的酸疼才好了些。

这会儿午睡醒了,便听见丫鬟来传话。

“大少夫人说,若是二少夫人醒了,请去后院一趟。”

“嗯,知道了。”

一般,卢氏没事轻易不扰她,请她过去,一般都是吃饭、领东西的好事。

姜华真伸了个懒腰,又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舒展了,这才慢吞吞地起床,梳洗穿衣。

因在孝中,需着浅色衣,去金玉饰,她就穿了一件淡雅的绢裙,戴着一根白珠簪,慢悠悠去了大嫂的院子。

果然是好事,大嫂又要发月钱了。

同样是孙媳,大嫂比她懂规矩,至今还穿上粗麻衣服,就连裴风裴云两个孩子的腰带上,还缠着白麻线。

只不过,俩人被拘在素帐里这些天,一见到婶婶身后跟着来的金宝,眼睛顿时亮了,美滋滋扑上去,

“金宝!好久不见,你可算来了!”

二郎精明,从袖袋里摸出个麻线团成的球,勾引金宝去玩。

“来,金宝,我到这儿来。”

金宝跟他们俩玩熟了,也开心,尾巴快要成蒲扇了。

只可惜,卢氏着蹙眉,把两个孩子拉回到身后,低声斥责。

“嘘,不可高声玩笑。”

守孝期间的规矩多,合家见不得荤腥,听不得丝竹,不饮酒,不设宴,夫妻更不能同房。

若是被人知道,往小了说,被三姑六婆指指点点,往大了说,怕是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小孩子也要收敛些。

大嫂把月钱拿给华真,又是二十两银子。

“弟妹,虽说乡下不比京城,如今守孝,更没什么大开销。可月钱不能断,弟妹且收着,好歹手里松快些。”

“……哦,谢了。”

上个月,华真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美滋滋的,现在……多少有些有气无力。

一是在乡下没处花,裴家不许吃肉,不许喝酒,不许买零嘴儿,这银子揣在兜里,也就是个摆设。

二是,她和裴元成的和离书就差写个名字了,这时候再拿人家的钱,总没那么理首气壮。

罢了,外头办白事还要收酬金呢,自己忙活这么多天,也不算白拿。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把银子揣进了袖子里。

闲闲聊了几句,华真正要告辞,听到正房传来摔碗的声音。

卢氏听见动静,急急忙忙掀帘子进去。

原来是裴夫人正在喝药,苦到舌尖发麻,一碗呕出小半碗来,也把丫鬟手里的碗给碰掉了。

裴夫人头一次来乡下,一连住了这么久,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抑郁之色。

“这药……真是苦死了……”

药苦,她心里更苦。

好端端的,突然来了乡下,院里有虫子,墙角有蜘蛛,满大街全是灰尘,她身为孝妇还不得不出去应付,她觉得这日子,真是苦到家了。

卢氏拿出素帕,为婆母擦干净洒落的药汁,又端起另外小半碗,柔声软语。

“良药苦口,母亲再趁热喝上两口,晚会儿,多吃一颗蜜饯,润润口就好了。”

一旁,姜华真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裴夫人的命,也太好了!

不光有个泼辣护女的老娘,惧内爱妻的夫君,自觉惹不起躲得起的婆婆……

现在亲娘留在京中,夫君住在坟前,竟然还有个这般孝顺乖顺的儿媳妇。

这哪是孝顺婆婆,简首拿她当女儿哄。

这辈子,裴夫人吃过最多的苦,也就是汤药的苦了。

于是,大嫂忙着哄裴夫人喝药,华真忙着偷吃裴夫人的蜜饯。

上天是公平的,总不能俩儿媳都那般孝顺吧。

临走,她还抓了一小把揣在兜里。

裴夫人好歹还有蜜饯吃呢,可她们好久没吃零嘴了。

天天不是豆腐炖萝卜,就是萝卜炖豆腐,天天吃素,一点儿荤腥都没有,人都快成兔子了。

刚出了大院门口,华真正要往北小院走,忽然瞧见迎面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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