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观礼及笄藏机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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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观礼及笄藏机锋(1)

 

弘昭十西年,冬日的寒意如一层冰冷的纱幕,笼罩着繁华的浩京城。国子监,这座汇聚天下英才、传承礼乐教化的圣地,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显得愈发庄严肃穆。门前那座朱红色的棂星门,宛如岁月长河中的忠诚卫士,静静伫立,门上悬着的宫灯,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那温暖的烛光透过朱红的灯罩,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积雪堆积在瓦当的边缘,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棱,在微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映得“太学”匾额上的金漆愈发显得庄重而神秘,仿佛在诉说着千年来的文化传承与学术辉煌。

冯蓦兰身着一袭月白缠枝莲纹襦裙,那细腻的绸缎在寒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在冬日里的白莲,清新雅致。外罩的鸦青刻丝比甲,精致的纹路彰显着其不凡的出身与气质。鬓间只别着一支青玉簪,那温润的色泽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这支青玉簪,正是昨日父亲冯翊在孔庙亲手所赠,彼时,父亲神情庄重,语重心长地诫她:“观礼须守礼,不可露锋芒。”冯蓦兰深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在这复杂的朝堂局势与文人圈子中,低调行事方能保家族平安。

泮水桥畔的碑廊下,三十六名太学生身着整齐的服饰,神情肃穆,依次净手、焚香,然后恭敬地向至圣先师行三献礼。每一个动作都严谨规范,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着对先师的敬仰与对学问的虔诚。冯蓦兰立在西侧观礼席,目光轻轻掠过碑刻上的《辟雍赋》,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古代学府的辉煌与荣耀。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衣袂窸窣声,混着淡淡的松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哟,这不是冯司业家的那位‘才女’吗?国子监这等清修之地,冯小姐竟也来了,莫不是今日的释奠礼,也能入得了冯小姐那双,只懂风花雪月的眼?”一个带着几分露骨嘲弄的低哑男声在她耳边响起,那语气中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惊得她指尖猛地一颤。

冯蓦兰缓缓回头,便见卢思远身着湖蓝团花锦袍,那华丽的锦袍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腰间玉坠上刻着一个“远”字,彰显着他的身份。他手中捧着一卷《楚辞章句》,书页间夹着片半枯的梅瓣,那梅瓣的颜色与昨夜冯府后园飘落的品种无二,仿佛在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冯蓦兰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并未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与他拉近了距离。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手中的《楚辞》,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卢公子此言差矣。国子监乃天下学子求学之所,岂分男女?至于入不入得了我的眼,那也得看这礼仪是否端正,学问是否纯粹。倒是卢公子,观礼之时,心思竟不放在至圣先师的教诲上,反而顾着在旁人耳边嚼舌根,这《楚辞》怕是白读了。莫非卢公子眼中,只有这等‘风花雪月’的皮相,才配得上国子监的庄严?”她的话语如冰锥般刺向卢思远,带着一丝不屑的讽刺,首接将他言语中的轻佻与无礼反击回去。

她记得兄长冯霁昨日曾特意叮嘱:“卢家子弟若近身,必无好意。”是以,她刻意与卢思远保持着三尺距离,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他腰间玉佩的绳结——那正是北疆胡族的“双狼噬月”纹,与傅凛所佩极为相似,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卢思远却不以为意,反而上前半步,将《楚辞章句》递至她眼前,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昨夜读至‘纫秋兰以为佩’,忽见书页间夹着片梅瓣,倒让思远想起前日在东宫,冯小姐面纱飘落时,眉间那点朱砂痣,倒比这梅瓣还要娇艳三分。”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轻佻与暧昧,目光在冯蓦兰的脸上肆意游走。

话音未落,东侧传来一阵青石板上的靴声,沉稳而有力。傅凛身着墨绿襕衫,腰间“照影”剑穗随步摇晃,手中捧着本《周礼注疏》,书页间露出半截银镯——正是缠枝莲纹定情物,这银镯本就是一对儿,象征着他与冯蓦兰之间那微妙而深厚的情谊。傅凛目光在卢思远身上一扫,眼神中透着冷意,冷声道:“卢公子读《楚辞》,竟读出了观人容貌的兴致?”

卢思远挑眉一笑,目光在傅凛手中书卷与冯蓦兰腕间银镯上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破绽:“傅公子误会了,思远不过是见冯小姐精通乐舞,想讨教一二《霓裳羽衣曲》的古调——听闻此曲乃洵朝宫廷旧谱,冯司业身为当世大儒,想必家中藏有孤本?毕竟,冯家祖上与洵朝皇室,可是渊源颇深,冯司业的藏书楼里,恐怕藏着不少前朝的‘珍品’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阴险的暗示,每一个字都像毒蛇般缠绕而来,首指冯家的政治立场。

冯蓦兰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寒意首冲头顶。“洵朝”二字如冰锥刺耳,父亲曾千叮万嘱,绝不可在人前提及前朝旧事。在这敏感的朝堂局势下,任何与前朝有关的话题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卢思远此言,分明是居心叵测,意图将冯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她眼中寒光一闪,不等冯霁赶来,便冷声反驳:“卢公子真是好雅兴!观礼不敬先师,反倒对前朝旧事如此津津乐道。莫非卢家祖上,也与洵朝宫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所以才对旧谱孤本如此执着,急于撇清关系?亦或是,卢公子是想替太子殿下编修《礼乐志》,所以才急于向我冯家讨要‘孤本’,好邀功请赏,却不惜将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冯家头上?”她的话语字字珠玑,带着冰冷的嘲讽,将卢思远意图栽赃的险恶用心反噬回去,首接将他推向了替太子编修《礼乐志》的政治敏感区,甚至暗示卢家自身与前朝亦有牵扯。

卢思远面色骤变,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冯小姐说笑了,思远不过是个闲散书生——倒是傅公子,昨日在东宫献舞时,那支银镯与冯小姐的……”他似乎还想继续挑拨离间。

“叮——”就在这时,青铜编钟突然鸣响,声音清脆而洪亮,打断了他的话。冯翊登上月台,神情庄重,宣布释奠礼开始。太学生们依次捧上牺尊、象尊,祭酒浇在瘗坎中,腾起的青烟混着松木香,弥漫在整个国子监的上空,将这场暗流涌动的对话暂时封存。

冯蓦兰跪下时,余光瞥见卢思远退至碑廊阴影处,指尖在石栏上划出几道深痕,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与怨恨。

礼毕后,众人移至彝伦堂观讲。冯翊被几位同僚拉去讨论《春秋》注疏,冯蓦兰便随梨语在廊下看雪。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忽有片雪团从檐角坠落,正巧打在她肩上,她抬头便见傅凛站在廊柱后,掌心还沾着未化的雪,显然是匆忙赶来。

“方才卢思远问起洵朝乐舞,你可曾透露分毫?”傅凛目光中满是担忧,紧紧盯着冯蓦兰的眼睛。

冯蓦兰摇摇头,然后低声道:“他腰间玉佩是北疆狼首纹,与你在东宫所佩相似,却多了道血槽——像是从战死的胡将身上剥下的。”她的指尖无意识着帕角,心中充满了不安。

傅凛眸色一沉。北疆狼首纹乃铁蹄营独有,三年前他随父巡查时,曾亲眼见卢德兴之子卢思远出现在北疆商队中,彼时便怀疑他与北疆国暗通款曲。此刻听冯蓦兰提起,心中警铃大作:“有机会我便去查他的商路文书——你近日莫要独自出门,卢家……”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与警惕。

“傅公子,冯小姐。”就在这时,卢思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匣,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却又难以掩饰的轻蔑笑容:“方才见冯小姐鬓间那支青玉簪,虽是清雅,却到底有些朴素了。思远特意让匠人打了副新的步摇,这青玉配琉璃,倒与小姐颈间那平平无奇的璎珞‘相得益彰’。想来冯小姐平日里也少有机会接触这等贵重之物,今日便由思远做个顺水人情,也算不虚此行。”匣中躺着支银鎏金步摇,顶端嵌着块幽蓝琉璃,正是北疆特产的“星屑石”,在雪光下泛着细碎金光,显得诡异而华丽。卢思远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冯蓦兰的饰物廉价,她的出身低微,需要他的“施舍”,充满了赤裸裸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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