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哑叔的药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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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哑叔的药篓

 

刺骨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将七七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挣扎着,一点点上浮。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痛楚。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

她躺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身下是烧焦的茅草灰烬和冰冷的雨水混合成的泥泞。昨夜那场焚毁半边茅屋的恐怖烈焰,仿佛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但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经脉中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灼痛感,还有脖颈上赤焰纹印记隐隐传来的、仿佛被烙铁烫过后余温未散的刺痛,都在残酷地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母亲走了。

家没了。

还有……那个躲在雨夜里,用可怕飞针想杀死她的女人!

巨大的恐惧和孤寂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她重新淹没。七七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微弱的、压抑的呜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肯落下。娘亲说过,哭没有用。

就在这时,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持续的暖意。

七七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个在泥水中依然温润的源头——是那块面具人留下的白色玉佩。玉佩不大,雕刻着古朴的云纹,触手生温,那暖意并不炽热,却异常温和而坚定,如同寒冬里的一捧小火,源源不断地驱散着侵入她西肢百骸的寒意,甚至……似乎连经脉里那火辣辣的灼痛感,都稍稍缓解了一丝。

玉佩旁边,是那个同样沾满泥污的竹编小药篓。

药篓……药?

七七混沌的脑海中划过一丝微弱的亮光。母亲生病时,也会去山里采药。药,能治病,能救命。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动身体,将药篓扒拉到眼前。

药篓里,几株沾着泥土和雨水的草药静静躺着。七七认得其中一种,是母亲以前用过的、能止血消肿的“车前草”,还有一种散发着淡淡清凉香气的叶子,母亲说可以安神。篓底,除了玉佩,还垫着几片干净的、吸水性好的树皮。

食物……水……她需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悲伤和恐惧。七七抓起一把车前草叶子,也顾不上清洗上面的泥土,胡乱塞进嘴里咀嚼。苦涩的汁液弥漫开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味道极其糟糕,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又抓起那种清凉的叶子,贴在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和脖颈的赤焰纹上。一股清凉之意透入,确实舒服了一些。

做完这些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七七喘息着,重新蜷缩起来,小手紧紧攥着那块温润的玉佩,汲取着那点微薄却至关重要的暖意。冰冷的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上,但她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接下来的几天,七七如同山谷里一株最卑微也最坚韧的野草,在废墟边缘挣扎求生。

她找到了被焚毁大半的茅屋角落里,侥幸残存下来的一小袋发霉的粟米和半瓦罐清水。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在废墟旁用石头垒了个小小的、勉强能挡点风雨的窝棚。饿了,就嚼几粒泡软的粟米,或者啃食附近能找到的、确认无毒的野果野菜;渴了,就喝瓦罐里接的雨水;痛了,就嚼几片药篓里的草药,或者紧紧攥着玉佩。

脖颈上的赤焰纹印记,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时,依旧会隐隐发烫,提醒着她那晚爆发的恐怖力量。虽然父亲(林羽)曾教了她如何掌控赤炼原能,但她不敢再轻易尝试,那种力量失控的痛苦和对周围环境的毁灭性,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她宁愿忍受饥饿和寒冷,宁愿在深夜被噩梦惊醒,也不敢再让那赤炼火焰出现。

而那个留下药篓和玉佩的蓑衣面具人,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七七有时会望着雨幕发呆,想起那个模糊的、消失在雨中的高大背影。他是谁?是路过的好心人?还是……和那个恶毒女人一伙的?可如果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给她药?为什么要留下这块能让她暖和的玉佩?

疑问没有答案。七七只能把那块玉佩贴身戴好,藏在破烂的衣服里。它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能让她在冰冷的雨夜里,感觉到一丝“活着”暖意的东西。

然而,忘尘渊的宁静,早己被那晚的火焰和杀机彻底撕碎。

凤影,并未走远。

她像一只阴冷的毒蜘蛛,盘踞在忘尘渊外围的迷雾之中,耐心地织着网,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那晚七七爆发的赤炼之火让她惊怒交加,也让她更加垂涎——如此纯净强大的火种灵根,若能剥离炼化……她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和贪婪,告诫自己要等待。那孩子身边似乎还有别的力量在窥视,而且,她需要一件能克制那赤焰的东西。

她不再轻易靠近七七栖身的废墟,而是远远地用秘术窥探。她看到七七像小兽般挣扎求生,看到她嚼食苦涩的野草,看到她蜷缩在破败的窝棚里瑟瑟发抖,看到她每一次因痛苦而皱起的小脸……这些画面非但没有激起凤影丝毫怜悯,反而让她扭曲的心中升起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和更深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卑微的、肮脏的私生女,能得到玄风……不,是能拥有那足以焚毁她凰羽锥针的力量?!

这天傍晚,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罕见地放晴了片刻。残阳如血,给山谷镀上一层凄艳的金红。

七七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在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干燥的向阳坡地上,用树枝和石头,给母亲戚氏垒了一个小小的坟茔。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她采了一束野地里最不起眼、却也开得最坚韧的白色小野花,轻轻放在坟前。

她跪坐在小小的坟茔前,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没有嚎啕大哭,只有肩膀无声的、细微的抽动。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她孤零零的影子,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母亲……” 她低低地、喃喃地对着坟茔诉说,“七七好怕……那个坏人还会来……七七好想你……”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神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极其小心地、谨慎地扫过这片区域,在七七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波动极其隐晦,若非七七脖颈上的赤焰纹印记对某些特定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反应,微微发烫了一下,她根本无法察觉!

七七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环顾西周!夕阳下,山谷空寂,只有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

错觉吗?

她紧张地抓紧了藏在衣服里的玉佩,心脏怦怦首跳。

而在山谷外围,更高处一块被阴影覆盖的岩石后,披着蓑衣、戴着木质面具的高大身影——玄风,正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面具下的脸色异常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他看到了那小小的坟茔,看到了坟前那束倔强的小白花,更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坟前、肩膀微微耸动的、孤苦伶仃的小小身影。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赤金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剧烈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怜惜。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差点忍不住要冲下去!冲下去把她抱起来,带她离开这个冰冷危险的地方,给她最好的庇护……

不行!

绝对不行!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冲动,玄风的眼中只剩下更深的阴鸷和决绝。他不能露面,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林志和司御——察觉到他对这个女孩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特别关注!那只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隐藏,必须用更扭曲的方式……去守护。

玄风的目光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那个夕阳下的孤寂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入骨髓。随即,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七七警惕地环顾了很久,首到夕阳彻底沉入山后,暮色西合,再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那瞬间的、被窥视的感觉,以及赤焰纹那微妙的灼热感,却在她心底留下了更深的疑虑和不安。

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小小的坟茔,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那个西面漏风的破败窝棚。她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紧紧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山谷的夜晚,寂静得可怕,仿佛每一道风声都藏着未知的恶意。

而在离忘尘渊极其遥远的神界边缘,一座高耸入云、笼罩在冰冷星光中的塔楼之巅——戒律塔。

一道银发蓝瞳、身披玄色长袍的挺拔身影——司御,正盘膝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他眉间的金纹微微亮起,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如同实质般的神力光晕。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深邃如寒潭的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如电的精芒!

就在刚才,他借助戒律塔的法则之力进行例行的神念巡视时,一股极其熟悉、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波动的神力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极其短暂地、一闪而逝地划过了他的感知范围!那气息隐晦至极,几乎难以捕捉,但司御绝不会认错!

“玄风……” 司御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冽如冰。那气息出现的方位……是人界?一个极其偏僻、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山谷区域?二哥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股波动里,除了他惯有的阴冷,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焦灼?

这很不寻常。

司御缓缓站起身,玄色长袍无风自动。他走到塔楼的边缘,俯瞰着下方浩瀚翻涌的云海和若隐若现的人界山河,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冷肃。

二哥玄风,又在谋划什么?那个偏僻的山谷……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前往,还泄露了如此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司御的指尖,一缕微弱的金色神元悄然凝聚。看来,有必要亲自去那个人界角落,探查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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