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守境遗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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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守境遗脉

 

冰冷的药液在血管里奔流,似冻结的溪流,将吴铭残存的意识拖入更深的、连梦魇都无法滋生的虚无。灵魂深处那点翠绿的星火,在药物和凤影恶意干扰的双重压迫下,光芒被压缩到极限,如风中残烛,在无边的黑暗里摇曳,却始终不肯熄灭。它守护着核心那缕扰、变得模糊断续的“尘埃之歌”的印记,似守护着在狂风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药物带来的强制性沉眠开始消退。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从黑暗的海底向上漂浮。

首先感知到的,依旧是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粘稠的……恶意!

它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练、更加集中,像无形的毒瘴,弥漫在病房的每一寸空气里。贪婪、怨毒、疯狂的窥探意念,如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触手,反复扫描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重点……聚焦在他病床上这具濒死的躯壳!尤其是……他胸口的位置!

凤影!她还在!她就在附近!她的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些,那干扰波变得更加隐蔽,却更加阴毒,似附骨之疽,持续地污染着空间,屏蔽着那“尘埃之歌”的共鸣,同时……又似最贪婪的猎犬,一寸寸地搜寻着“钥匙”的痕迹!

恐惧的本能瞬间攥紧了吴铭的心脏,让他几乎再次窒息。他不敢睁眼,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魄魂的波动都极力压制到最低。他知道,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都可能被那敏锐到极致的恶意捕捉到!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凤影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或许是在忌惮医院的环境,或许是在等待他彻底油尽灯枯,或许……是在确认“钥匙”是否真的随着书页一起湮灭了!

“滴…滴…滴…” 监护仪规律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滴答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

咔哒。

极其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有人进来了!

吴铭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连带着断裂的肋骨传来钻心的剧痛,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哼出声。他调动起仅存的所有感官,高度戒备!是凤影?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刻意放轻的节奏,走向病床。

不是凤影!吴铭瞬间判断。凤影的气息是扭曲而狂暴的,带着焚尽一切的凤隐业火和吞噬万物的混沌。而这个脚步声的主人……气息很“沉”,带着消毒水、疲惫和……一种深深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压抑的悲伤?

是赵梅护士长?

果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对昏迷的病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对着某个虚无的存在倾诉:

“老爷子……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赵梅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她似乎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床垫微微下沉。“医院都炸成那样了……您居然还能活下来……还有您胸口这个……”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目光落在了那枚温润的琥珀泪上。“这东西……太奇怪了……仪器检测不出任何特殊,但摸着它……我总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又特别……熟悉……”

吴铭心中一动!熟悉?

赵梅的声音继续着,像是在梦呓:“您昏迷的时候,嘴里……一首在无意识地念叨一个名字……‘七七’……是谁呢?是您要保护的人吗?就像……”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怀念,“……就像我爷爷……当年拼了命也要保护那个盒子一样……”

盒子?爷爷?

吴铭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强忍着睁眼的冲动,将灵魂的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赵梅话语里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和可能的线索。

“我爷爷……是个很古怪的老头。” 赵梅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恍惚,“他一辈子都守着乡下那栋破败的老宅子,不许人动他书房里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小时候我好奇,偷偷撬开过一次……里面没什么金银财宝,只有几本发黄的古书,一些看不懂的、像是小孩子涂鸦的符纸碎片……还有一本他写的厚厚的笔记。”

吴铭的灵魂猛地一震!古书?符纸碎片?笔记?!

“笔记里写的东西……乱七八糟的……” 赵梅的声音带着困惑,“什么‘虚境潮汐’、‘守境之责’、‘天轨偏移’、‘钥匙失落’……还有什么‘灵女泣血,尘埃作歌’……看得人云里雾里。我当时只觉得爷爷是老糊涂了,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后来……后来……”

赵梅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难以磨灭的痛苦和恐惧。

“后来,大概是我十二岁那年……一个晚上……电闪雷鸣,特别吓人……爷爷突然把我塞进地窖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绝望。他死死抱着那个樟木箱子,对我说:‘阿梅!记住!以后如果遇到身上带着‘星泪’、嘴里念着‘七七’的人……一定要帮他!这是我们赵家……欠下的债!是守境人……最后的责任!’”

守境人?!星泪?!七七?!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吴铭的灵魂深处炸响!林羽!他口中的“守境人”!原来……真的有血脉流传下来!而且……就在眼前!

“然后……然后……” 赵梅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带着哭腔,“我就听到外面……一声……根本不是雷声的……爆炸!还有……还有爷爷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等我爬出地窖……整个书房……连同爷爷……都……都消失了!只剩下地上……一片焦黑的……人形印记……和……和一片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笔记残页……”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和吴铭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这心跳声在他自己听来,简首如同雷鸣,他真怕被病房外那虎视眈眈的恶意捕捉到!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吴铭!守境人赵家!赵梅的爷爷!为了保护那个箱子(很可能就是林羽留下的部分传承或关于虚境的重要记录!)而惨死!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追踪林羽、追杀守境人的……玄风或凤影的同伙!甚至……就是他们本人!

而赵梅爷爷留下的遗言……指向了他!带着“星泪”(琥珀泪)、念着“七七”的人!

这就是她之前眼神里那丝探究和莫名悲伤的来源!她认出了琥珀泪!她听到了他昏迷时的呓语!她在履行她爷爷临终的嘱托!

就在这时——

嗡!!!

病房外弥漫的那股粘稠的、搜寻的恶意干扰波,陡然……增强了数倍!

似冰冷的潮汐瞬间淹没了整个病房!贪婪的意念如实质的尖针,狠狠刺向吴铭!尤其在他胸口琥珀泪的位置!

凤影……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她感应到了病房内这短暂的、异常的“情绪”波动(赵梅的悲伤倾诉)!她要动手了!

吴铭的心沉到了谷底!赵梅在这里!她只是个普通人!凤影一旦动手,她必死无疑!

不能再等了!

就在那恶意干扰波即将凝聚成实质攻击的千钧一发之际!

吴铭紧闭的眼皮下,那点被压制到极限的翠绿星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和灵魂力量,并非去对抗那恶意,而是……猛地……冲破了镇静剂的压制,强行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老眼,带着一股洞穿虚妄、来自昔日神子(战神)司御的锐利精光,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被他突然睁眼吓得浑身一僵、泪痕未干的赵梅护士长!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无声地……开合着,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向她传递着唯一的信息:

“盒……笔记……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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