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萱指尖掐进我臂弯时,我正盯着掌心未干的露水。
老者破碎的青铜爵在脚边泛着幽光,那些映着烽火台的碎片突然开始渗血——是我们昨日在祭坛斩杀叛军时沾染的。
"北斗指向的悬崖..."我蹲下身用剑尖拨动任萱的玉珠,七枚莹白的星子突然同时转向西南,"不对,是有人改动了地脉。"
山风卷着腥甜拂过后颈,我猛然想起三天前在水利工坊见过的青铜水车。
当时任萱说转轴上的饕餮纹像在啃食阳光,我们还当是铸造时沾了苔藓。
任萱突然扯住我腰间玉佩:"你看那老头的伤口!"她沾着露水在青石上画符,洛书残卷上的血迹竟与老者胸口的贯穿伤轮廓重合。
晨光穿透她颤抖的睫毛,在青苔斑驳的崖壁投下跳动的暗影。
我们沿着玉珠滚落的轨迹折返祭坛,途中经过的每棵柏树都在树皮内侧刻着倒悬的星图。
任萱的绣鞋踩碎枯枝时,那些藏在腐叶下的甲虫壳发出细碎呜咽,像是百年前战死者的喉骨在泥土深处震动。
"镇龙砂还剩多少?"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眼残留的灼痛让视线里的碑文重影幢幢。
任萱解开发带缠住我渗血的手掌,她腕间新结的红绳突然崩断——和昨日手链断裂时的征兆如出一辙。
祭坛的青铜鼎正在渗水。
我们离开时分明用火漆封住的鼎耳,此刻却垂落着晶莹的水帘。
任萱突然把我推向三丈外的石鼓,她发髻间的银簪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入鼎身的瞬间激出刺目火花。
"是盐。"她捻起沾在簪头的结晶,"这不是露水,是东海晒盐场才有的苦盐。"我想起昨日老者接取露水的青铜爵,爵足处的海浪纹突然在记忆里翻涌成真——那分明是前朝海禁时水师专用的纹样。
碑林深处传来编钟闷响,却不是我们熟悉的十二律。
任萱突然捂住心口,洛书残卷在她怀里烫出焦糊味。
当我用剑鞘撬开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时,砖缝里渗出的青铜液体正拼成《鹊桥仙》的首句。
"金风玉露终相逢..."任萱用发烫的残卷按在我掌心,那些被露水写就的诗句突然开始游动。
她耳后的碎发无风自动,我这才发现整个祭坛的地面都在以北斗方位缓缓旋转。
东北角的石龟突然裂开左眼,我们三个月前埋在此处的星槎碎片正泛着诡异的绿光。
任萱刚要伸手,那碎片突然化作流光射向西南——正是玉珠最后指向的方位。
我扯下半幅袍袖裹住星槎残片,布帛瞬间被蚀出七十二个规整的圆孔。
任萱突然拽着我扑向祭坛边缘,我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升起九根青铜柱,柱身上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正与我们拓印的碑文互为镜像。
"子时三刻。"任萱突然盯着我腰间的日晷佩,"这些铜柱的影子在倒着走。"她指尖划过铜柱上某个熟悉的符号,那是我们穿越那夜在出租屋里见过的外卖单编号。
当最后一道铜柱影子指向任萱眉心的红痣时,洛书残卷突然悬浮在半空。
那些被老者复原的《鹊桥仙》下阕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穿越前正在修改的毕业论文致谢页。
任萱突然咬破指尖点在残卷某处:"曾逸你看!
这个'谢'字在甲骨文里是双手捧戈的形态——"她话音未落,整片碑林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兵器出鞘声,那些刻着诗文的石碑正将锋利的边缘转向我们。
我将最后一把镇龙砂撒向任萱的裙摆,青铜液体在接触到朱砂的瞬间凝成蛛网。
任萱突然抓住我执剑的手腕,她掌心的《鹊桥仙》诗句正透过皮肤渗进我的血脉。
我望着西南方逐渐聚拢的铅云,那里本该是我们秘密建造的观星台。
任萱拽住我袖口的手指骤然收紧,那些转向我们的石碑边缘在暮色里泛着淬毒般的幽蓝。
我闭了闭刺痛的眼眸,心眼残存的灼烫突然在西南方位撕开一道裂缝——那里翻涌的不仅是铅云,还有某种与青铜水车共鸣的震颤。
"走这边。"我反手握住任萱的手腕,靴底碾碎满地虫壳时发出的脆响,像极了昨日在工坊调试的青铜齿轮。
她踉跄着跟上我的步伐,腰间荷包里的星槎碎片突然开始发烫,隔着三层锦缎在我掌心烙出北斗轮廓。
碑林深处传来骨笛的呜咽,却不是我们熟悉的音律。
任萱突然把我往左一推,她鬓间的珍珠步摇擦着我脖颈飞过,钉入石龟裂开的左眼时激出火星。
那只三个月前被我们封存的石龟,此刻正从眼眶里渗出青黑色的液体。
"是墨鱼汁!"任萱指尖沾了点液体捻开,"混着东海珊瑚粉的味道。"她话音未落,我们脚下突然浮起纵横交错的银线,那些原本刻在铜柱上的甲骨文正沿着丝线流淌,在青砖上拼出《鹊桥仙》缺失的末句。
我扯下外袍罩住两人头顶,镇龙砂从袖袋倾泻而下的瞬间,任萱突然咬破指尖点在某个甲骨文的"谢"字上。
血腥气混着朱砂腾起时,那些银线突然扭曲成我们穿越前实验室的电路板纹路。
"曾逸你看!"任萱的指甲抠进我小臂,她腕间新换的红绳正在渗血,"这些裂纹......"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祭坛中央的青铜鼎表面正浮现细密的冰裂纹,与我们上个月在官窑见过的钧瓷开片如出一辙。
我攥紧剑柄朝异动最甚的东南角走去,任萱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疯了?
那边是——"她未尽的话语被突然掀开的地砖截断,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的轰鸣声中,我分明看见每根柱身上都映着水利工坊的倒影。
"三天前。"我用剑尖挑起地砖缝隙里的青苔,"水车转轴上的饕餮纹在啃食这个。"沾着露水的指尖捏起半片鱼鳞,鳞片上细微的齿痕与老者青铜爵的海浪纹严丝合缝。
任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鹊桥仙》诗句正透过皮肤渗进血脉,在肘间凝成星图的灼痕。
当我们踩上第七块活动地砖时,整座祭坛突然倾斜成西十五度角。
任萱的绣鞋在青砖上打滑的瞬间,我揽住她的腰身借力腾空,剑鞘精准点中某处暗纹。
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倾斜的地面突然翻转成棋盘,那些流淌的甲骨文正化作黑白棋子。
"是珍珑局。"我蹲下身拂去棋子上的青苔,任萱突然按住我手背:"不对,你看天元位的刻痕。"她发间的银簪划过石面,激起的火花照亮了棋子内部——每个石子里都封着一粒星槎碎片,正随着我们的呼吸明灭闪烁。
当最后一粒白子归位时,棋盘中央突然升起玉质灯台。
任萱刚要伸手触碰,我抢先扯下半截袍袖裹住灯柱——布料接触的瞬间便化作飞灰,露出灯芯处跳动的蓝色火苗。
那火焰里浮动的不是灯油,而是我们穿越那夜在实验室见过的量子云图谱。
"金风玉露..."任萱突然轻声念出灯柱上的铭文,她腕间的手链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我正要拉她后退,她却突然踮脚凑近火焰:"曾逸,这火苗里有东西在游动!"
我凝神细看时,蓝色火焰中果然有细小的青铜液滴在凝结。
那些液滴拼成的图案,竟与三个月前我们在观星台废墟拓印的星图完全一致。
任萱突然拽着我蹲下,她散开的发梢拂过灯台底部某个凸起的花纹——正是昨日被我们斩杀的叛军头领玉佩上的纹样。
"机关枢钮在这里。"我用剑鞘撬开暗格,腥咸的海风突然灌入鼻腔。
任萱突然捂住嘴咳嗽,她指缝间漏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和我们在东海晒盐场闻到的苦盐气息一模一样。
当暗格完全开启时,躺在绒布上的不是预想中的密信,而是半枚残缺的青铜钥匙。
钥匙齿痕间卡着片枯萎的银杏叶,叶脉纹路竟与任萱手链的链条走向完全吻合。
我拈起叶片的瞬间,整座祭坛突然剧烈震颤,那些化作棋子的星槎碎片同时发出蜂鸣。
"子时三刻要到了!"任萱突然指着开始融化的日晷佩惊呼。
我攥紧青铜钥匙转身时,西南方的铅云己蔓延至头顶,云层缝隙间漏下的月光正将我们的影子钉在棋盘中央。
任萱突然拽住我衣襟下摆:"等等,你看钥匙柄端的刻痕!"她沾着露水在青砖上描摹的图案,竟与穿越前我们合租屋里那盏台灯的底座纹路分毫不差。
那些原本静止的甲骨文棋子突然开始自行挪动,在棋盘上拼出我们毕业论文的英文标题。
当最后一枚棋子归位时,任萱腕间的手链突然迸发强光。
我下意识将她护在怀中,却在闭眼的刹那看见青铜钥匙正在吸收月光——那些残缺的齿痕间,隐约浮动着《鹊桥仙》未写完的尾联。
(http://xsgu0.com/book/cgachc-8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sgu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