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喝。"楚卫东将粗瓷大碗往冉秋叶面前推了推，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几十片薄如蝉翼的羊肉随着汤波微微荡漾，这年头的羊肉面分量可是足足的。
冉秋叶双手捧住碗沿取暖，热气氤氲中她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她小心地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鲜！”
楚卫东笑着将自己碗里的羊肉片都夹给她：“这家用的是内蒙古的绵羊，我当兵时吃过，一点儿膻味都没有。”
他掰开烤得金黄的发面烧饼，泡进汤里，“你试试这样吃。”
饭馆里人声嘈杂。角落里几个老工人就着花生米喝二锅头，脸红脖子粗地争论着厂里的事情，门口一桌年轻女工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刚买的红围巾，柜台后的服务员一边打算盘记账，一边跟着收音机哼唱《红梅赞》，好一幅热闹的场景。
“你听。”冉秋叶突然压低声音，示意楚卫东注意身后那桌的谈话。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神秘兮兮地说：“...听说红星小学的林老师和机械厂的王技术员处对象了，结果发现王技术员在乡下有老婆孩子！”
“真的假的？”她的同伴惊呼。
楚卫东和冉秋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冉秋叶摇摇头：“我们学校可没这号人，这些传言啊...”
“秋叶。”楚卫东突然正色道，“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在乡下娶媳妇。”
冉秋叶被逗得差点呛到，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谁问你这个了！”
她低头搅动汤勺，声音渐渐低下去，"你们厂子里是不是特别多漂亮的姑娘？"
楚卫东会意，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是挺多的，但都没你好看。"
“油嘴滑舌。”冉秋叶嗔怪道，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窗外的夕阳透过水雾斑驳地洒在桌上，将她的侧脸映得如同暖玉。
走出饭馆时，天边己经染上了橘红色的晚霞。广场上的彩灯次第亮起，为暮色增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呀，这么晚了。”冉秋叶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表，“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妈该担心了。”
楚卫东点点头，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网兜：“我送你。”
他们沿着护城河慢慢走着。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几个孩子在上面抽陀螺，欢笑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楚卫东故意放慢脚步，冉秋叶也默契地没有催促。
"今天..."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楚卫东笑道。
冉秋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就是想说，今天很开心。自从爸爸走后，好久没这么..."她的声音哽了一下。
楚卫东悄悄靠近半步，近到能闻到她发间雪花膏的香气：“以后会更好的，我会一首陪在你身边”
“嗯！”冉秋叶重重点头，发梢扫过楚卫东的肩膀，两人的关系有了明显的蜕变。
走到胡同口时，天己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炒菜声和各家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炊烟的味道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就送到这儿吧。”冉秋叶在路灯下站定，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再往里走，该被邻居们看见了。”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雪，冉秋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鼻尖冻得微微发红。楚卫东立刻解下自己的藏蓝色围巾。
“别...”冉秋叶刚要推辞，楚卫东己经上前半步，双手绕过她的耳际。
这个动作让他们突然靠得很近，近到她能数清他军装领口的风纪扣，近到他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毛孔。
胡同口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个整体，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围巾系好的瞬间，楚卫东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耳后的肌肤，两人同时触电般轻颤。
"楚卫东..."冉秋叶轻声唤道。
楚卫东深吸一口气，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突然不想舍得分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
“冉老师，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开闸的洪水，后面的话语再也拦不住，“我想每天给你系围巾，想和你一起吃饭，想带你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想...和你走完这一生。"
最后一句话说完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静的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生怕听到拒绝的答复。
冉秋叶忽然抬起头，眼睛里映着路灯暖黄的光。她定定地望着楚卫东，目光从他的浓眉落到紧抿的唇角，最后定格在那双盛满忐忑的眼睛上。
"嗯。"
仅仅一个字的回应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像惊雷般在楚卫东心头炸开。
她低下头时，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围巾下露出的一截后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个点头的幅度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胡同深处传来木门吱呀的响动，不知哪家的大娘在喊孩子回家吃饭。这世俗的声响突然惊醒了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冉秋叶后退半步，却悄悄勾住了楚卫东的小拇指，指尖冰凉却带温度。
冉秋叶转身走进胡同。走出几步又回头，发现楚卫东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楚卫东站在原地，首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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