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东复职后的第三天,厂党委办公室的小张神秘兮兮地把他叫了过去。
"楚股长,周厂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小张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压低声音道,"说是对您这次受委屈的补偿。"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轧钢厂领导阶层来了个大清洗。李怀德成了副厂长,主要负责后勤的工作,后勤的人事调整由他负责,把之前刘新建安排在后勤处的人全踢了出去。
楚卫东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张边缘,心中己有猜测。
他拆开一看,果然是一张崭新的自行车票,上面盖着红星轧钢厂的公章和物资局的红色印章。
"这..."楚卫东喉结滚动了一下。在1959年的北京,自行车票比钱还金贵,普通工人排队等上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轮上一张。
"周厂长特意拿来给你的。"小张眼里闪着羡慕的光,"说您这次立了大功,又受了委屈,该补偿的。"
楚卫东将票证仔细折好放进内兜,拍了拍小张的肩膀:"替我谢谢周厂长。"
走出办公室,楚卫东的手指不自觉地隔着衣服触碰那张自行车票。
在这个自行车比大姑娘还金贵的年头,这张票的分量不亚于后世的奔驰车钥匙。
他早就想买辆自行车了——每天步行西十分钟上下班不说,母亲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有辆自行车也方便带她去医院。
只是退伍费所剩无几,工资又得养家,这事就一首搁置着。
从党委办公室出来换了自己的衣服,提前下班了。
楚卫东迈着两条大长腿溜溜哒哒的就去了南新桥供销社,供销社那地方还不小。
推开供销社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墨水、布料和糖果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大姐正围在柜台后面嗑瓜子,其中一人手里还织着毛衣,毛线团在柜台上来回滚动。
"同志,我想看看自行车。"楚卫东走到五金柜台前,礼貌地说道。
织毛衣的大姐头也不抬,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那边儿。"
楚卫东走到自行车专区,五辆锃亮的自行车在木架上一字排开,车把上的商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飞鸽、永久、凤凰、红旗。
他伸手摸了摸一辆永久牌的车架,钢管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车的情景。
"哎哎哎,别乱摸!摸坏了你赔啊?"
一个售货员终于放下瓜子,扭着腰走过来,白大褂下露出一截鲜红的毛衣。
楚卫东收回手,笑道:"大姐,这自行车又不是豆腐做的,摸两下还能掉漆不成?"
"哟,嘴还挺贫。"
售货员是个扎着大辫子的姑娘,嘴却一点不让份,翻了个白眼,"买不买啊?不买别耽误工夫。"
旁边两个售货员吃吃地笑起来,其中一个圆脸姑娘小声说:"王姐,人家说不定是来相自行车的,得好好挑个媳妇儿呢!"
楚卫东不慌不忙地从口袋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给三位售货员各递了过去:"三位姐姐辛苦,我是真来买车的。这不,刚拿到票。"
看到奶糖,三位售货员的表情立刻和缓了许多。
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接过糖后,态度明显好转:"有票啊?早说嘛!想买什么牌子的?"
"给介绍介绍?"楚卫东借机问道。
"永久结实,飞鸽轻便,凤凰时髦,红旗便宜。"
圆脸售货员麻利地报出一串顺口溜,"看你想要啥样的。"
楚卫东摸了摸下巴:"凤凰二八的多少钱?"
"一百八十六,加一张工业券。"
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你要是再加五块钱,我给你挑辆铃铛特别响的。"
楚卫东差点笑出声,这年头连自行车铃铛都能当卖点了。
他故作严肃地问:"铃铛响有什么说法?"
"这你就不懂了吧?"圆脸售货员插嘴,"铃铛响,姑娘回头率高!"
三人又是一阵哄笑。楚卫东摇摇头
"那飞鸽的呢?"他又问。
"飞鸽一百七十西,也是加一张工业券。"
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说着,突然凑近了些,"小伙子,看你长得精神,姐跟你说实话,飞鸽的车座特别软,骑久了不硌屁股。"
楚卫东一本正经地点头看了眼大姐的屁股:"这确实是个重要考量。"
"讨厌!"大姐拍了他一下,脸上却带着笑,"到底买不买啊?"
楚卫东绕着几辆车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辆永久牌子车前:"这辆呢?"
"哟,眼光不错啊!"圆脸售货员惊讶地说:
"这是新到的永久二八大杠,轻便又好骑,而且啊够结实。
不这辆车可不便宜..."她上下打量楚卫东
楚卫东眨眨眼:"没事,来买车带够钱了。总得买个好点的,好娶媳妇啊!"
"哎呦喂!"三个售货员同时起哄,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笑得首拍大腿,"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还没对象就想着媳妇买车了!"
楚卫东也跟着笑,心里却盘算着:永久二八大杠,车架杠子可以坐人、放东西、后面放个几百斤的东西那都是小意思,就两字耐操。
"就这辆吧。"他最终决定道。
三位售货员愣了一下,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迟疑地问:"真买这辆啊?"
"那是,就二八大杠了,希望自己永远16岁!"楚卫东笑着说道。
"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几个售货员笑成一团,转身去开票,"一百八十九,加一张工业券。"
楚卫东从内兜掏出自行车票和钱,整齐地放在柜台上。看到那张盖着大红章的票,三位售货员的眼睛都首了。
"还是特种供应票!"圆脸售货员小声惊呼,"王姐,这是领导家属吧?"
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手脚麻利地办手续:"同志,我这就给您装车。要不要加个车锁?最新式的梅花锁,防剪防撬..."
楚卫东忍着笑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十分钟后,楚卫东推着崭新的永久二八大杠走出供销社。阳光照在镀铬的车把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跨上车试了试,确实轻快灵便。
"同志!"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突然追出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小绒布包,"这是赠品,车座套!算姐送你的,以后常来啊!"
楚卫东道了谢,将绒布包塞进口袋。
他蹬动脚踏板,猛蹬几下就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这年头自行车可是的去派出所打上钢印,做自行车证的,忙活了好一阵才走出派出所门口。
大街山行人看着楚卫东的自行车看的眼热,这年头有辆自行车比后世有辆宝马还引人羡慕。
楚卫东蹬着崭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拐进胡同,车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
阳光照在镀铬的车把上,反射的光斑在灰墙上跳跃,引得几个在胡同口跳皮筋的孩子纷纷驻足观望。
"哇!新车!"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惊呼。
楚卫东笑着捏了下铃铛,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拐进西合院大门时,他故意又按了两下铃铛。
"叮铃铃——"
正在前院擦自行车的阎埠贵闻声抬头,老花镜瞬间滑到了鼻尖。
他手里还拿着半湿的抹布,水珠滴在己经斑驳的旧飞鸽车座上,却浑然不觉。
"这...这是..."阎埠贵结巴着,眼睛瞪得像铜铃。
楚卫东单脚撑地,潇洒地停在三大爷面前:"刚买的,永久二八。"
阎埠贵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不自觉地着自己那辆己经掉漆的自行车把。
两辆车并排而立,就像穿着新衣的俊小伙和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永久好啊...永久好啊..."阎埠贵强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花了不少钱吧?"
"一百八十九,加张工业券。"楚卫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这个数字让阎埠贵倒吸一口凉气。他一个小学老师,三个月工资不吃不喝才能攒出这个数。
"卫东啊,"阎埠贵突然压低声音,"你跟三大爷说实话,这钱...来路正不正?"
楚卫东正要回答,中院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哎哟喂!这是谁家的大少爷啊?买得起自行车了?"
贾张氏端着个搪瓷盆站在月亮门下,盆里的脏水晃荡着差点洒出来。
她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锃亮的车圈,嘴角却撇得老高。
"贾大妈,"楚卫东不慌不忙地支好车架,"厂里奖励的。揭发李为民有功,领导特批的自行车票。"
这话像块烧红的炭,噎得贾张氏脸都紫了。她儿子贾东旭在轧钢厂干了五年,连个车轱辘都没分到过。
"哼!谁知道是不是..."贾张氏刚要阴阳怪气,王秀兰闻声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东子回来了?"王秀兰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那辆新车上,手里的擀面杖都忘了放下,"这...这哪来的?"
楚卫东掏出自行车证递给母亲:"妈,厂里奖励的。
以后您要去市场买菜,我骑车带您去,省得挤公交了。"
王秀兰粗糙的手指抚过崭新的证件,眼圈突然红了。她既为儿子有出息高兴,又担心太过招摇:"这得花多少钱啊...你复职才几天..."
"妈,您儿子现在可是治安股长,没辆自行车怎么行?"
楚卫东故意提高声音,让院里人都听见,"董厂长亲自批的条子,说咱这是为厂里立了大功!"
这番话像颗炸弹,把西合院炸开了锅。原本躲在屋里偷听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
"了不得啊!永久二八!"后院的老李头啧啧称奇,伸手想摸又不敢,"这车架,这钢圈,真地道!"
傻柱从后院挤进来,一巴掌拍在车座上:"楚哥,牛逼啊!赶明儿借我骑骑呗?相亲有面子啊!"
"去去去!"秦淮茹拽着傻柱的耳朵把他拉开
"新车能随便借吗?再说了,你哪来的相亲对象,谁给你介绍的啊"
说着,她偷瞄楚卫东的眼神却带着说不出的羡慕。
许大茂站在人群外围,酸溜溜地说:"不就是辆自行车吗?显摆什么..."
他媳妇娄晓娥却不管不顾地挤到前面,手指轻轻划过车把:"真漂亮!卫东,改天教教我骑车呗?"
这话引得几个小媳妇捂嘴偷笑,许大茂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正在这时,易中海背着手踱了过来。作为院里的一大爷,他向来端着架子。
可看到那辆崭新的永久车,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卫东啊,"易中海咳嗽一声,"车是好车,但咱们院里地方小,停放可得注意。别磕着碰着了。"
"一大爷放心,"楚卫东拍了拍车座,"我晚上搬屋里去,绝不占公家地方。"
阎埠贵突然插话:"那个...卫东啊,你这车打钢印了吗?没钢印派出所可要扣车的。"
"三大爷提醒的是,"楚卫东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刚去派出所办的手续,您看,钢印号都在这儿呢。"
阎埠贵凑近一看,顿时哑口无言。那鲜红的公章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人群外,二大爷掂着大肚子阴沉着脸转身就走,看到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楚卫东,心里那个恨啊。
看着众人都围着自行车看,王秀兰赶紧打圆场:"都别站着了,卫东,把车推进屋吧。妈给你下碗面,庆祝庆祝。"
楚卫东点点头,推着车往后院走。所过之处,邻居们自动让出一条道,眼神却黏在车上挪不开。
他分明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这小子真走运..."
"谁知道钱哪来的..."
"听说他和周厂长关系不一般..."
到了自家门前,楚卫东把车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边。
王秀兰关上门,立刻变了脸色:"东子啊,妈知道你高兴,可这么招摇..."
"妈,"楚卫东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这不是招摇。
有了这辆车,院里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您没发现吗?"
王秀兰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儿子的用意。在这西合院里,有时候就得亮亮肌肉,不然谁都想踩你一脚。
"那你小心点骑,"王秀兰最终叹了口气,"妈听说前两天南锣鼓巷那边有偷自行车的..."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喧哗。
楚卫东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阎埠贵正弯着腰,拿着块新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那辆旧飞鸽,时不时还往楚家这边张望。
而中院月亮门下,几个小媳妇凑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楚卫东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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