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鬼浑浊的眼珠剧烈颤动，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我是……"
它突然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刺入它的脑髓。宁清和眉头微皱，指尖掐诀，一道清心咒打入饿鬼眉心，暂时压制了它的狂躁。
"慢慢想。"宁清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饿鬼的喘息渐渐平缓，它抬起头，眼中的浑浊似乎褪去了一些，露出几分清明。
"我……我叫李二狗……"
李二狗是个苦命人。
他生在北邙城的一个小村庄，父母早亡，靠着给地主家放牛勉强糊口。
他生得瘦小，又因常年吃不饱饭，面黄肌瘦，村里人都叫他"二狗"，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本名。
那年冬天特别冷，大雪封山，连野兽都躲了起来。
地主家的牛冻死了两头，管家把责任全推给了李二狗，说他偷懒没照顾好牲口。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偷懒！"地主坐在暖阁里，怀里搂着新买的小妾，连看都懒得看跪在雪地里的李二狗一眼。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李二狗的惨叫声被呼啸的北风吞没。他的右腿断了，骨头刺破皮肉，鲜血染红了雪地。
管家嫌晦气，让人把他扔到了村外的乱葬岗。
"反正也活不过今晚，省得脏了老爷的地。"管家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李二狗躺在尸骨堆里，冻得浑身发僵。他以为自己会死，死了也挺好，不必挨饿受冻，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可李二狗的命很硬，半夜，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打眼一瞧，是野狗！
三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围着他，绿油油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渗人。它们闻到了血腥味，口水滴在李二狗脸上，滚烫得吓人。
"滚……滚开……"李二狗虚弱地挥舞着手臂，可野狗根本不怕。其中一条突然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断腿！
"啊啊啊！"
剧痛让李二狗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抓起一块尖锐的骨头，狠狠刺入野狗的咽喉。温热的狗血喷了他一脸，剩下两条野狗吓得退开几步，但很快又围了上来。
李二狗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他颤抖着抓起死狗的尸体，大口撕咬起来。生肉腥臭难咽，可这是他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一边哭一边吃，生肉混着血水灌入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
两条野狗最终退走了，或许是畏惧这个比它们还像野兽的人类。
李二狗活了下来，靠着吃腐肉和野草熬过了那个冬天。他的腿伤溃烂流脓，走路一瘸一拐，村里人见了他都躲着走，说他是"吃死人肉的疯子"。
没人愿意雇他干活，他只能去更远的山里挖野菜，偶尔设陷阱抓些野兔田鼠。那些小动物的肉，是他记忆中难得的美味。
"田鼠肉……紧实绵密……像兔肉和鸡肉……"饿鬼喃喃自语，腐烂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
又一年，那年妖难骤起，饥荒和干旱也随踵而至。村里饿死了不少人。
李二狗己经习惯了饥饿，他总能找到别人不屑吃的东西。树皮、草根、甚至泥土。可这次不一样，连山上的树皮都被剥光了。
他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南下，一天晚上饿的实在受不了，就偷摸钻进了地主家的车队，想要偷点粮吃。
可那守夜的长工鸡贼的很，一下子就发现了有人来偷粮。
“抓贼啊！”他一声大喊，李二狗便被吓得转身就跑，可他瘸着腿，哪里跑得快？
他被按在地上，又是一顿胖揍。
"打死他！打死这个贼骨头！"
“上次还没长教训吗？”
李二狗蜷缩着身体，护住头脸。他听见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听见血液从口鼻涌出的汩汩声。
恍惚间，他看见地主站在人群后面，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老爷心善，给他个痛快吧。"管家谄媚地说道。
地主点点头："扔到难民堆去，也算积德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二狗当时没有想明白，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难民都饿的急眼了，一见到有活生生的肉被扔到了自己的面前。哪能顾得上对方是不是人？
千钧一发之际，李二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一次死里逃生，往人群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起码活下来了不是？
可是饿啊！
真的好饿啊！
就感觉这个胃袋要把自己都消化了一样，怎么能这么饿呢？
他开始往自己嘴里面塞泥土，塞各种能看到的东西……吃饱了就不饿了吧？
他躺在了干裂的黄土地上，恍惚之间想起了自己早就去世的母亲。
妈妈总是会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说，“念归，念归……小念归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那些过往都恍如黄粱一梦。
妈妈，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要饿死了。
首到最后一刻，他浑浊的视网膜看见了一个笑容狡黠的书生。
“你想不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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