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年,武德元年。夏季,暴雨骤来骤去。
天地间水汽氤氲,暑气蒸腾,宫墙外的大柳树被雨水冲得绿意盎然,枝叶低垂。
李渊在沁人心脾的鹅梨帐中香中睁开惺忪的睡眼,牛乳般的体香混着丝绸的柔滑触感,让他从内而外都懒洋洋地舒坦。
深吸一口气,瞅着两旁芳龄美女乌黑光泽的秀发,和从金丝绸缎中探出的红润的可爱小脚趾,李渊的脸上浮现出老当益壮、宝刀未老的愉悦笑容。
打扮娇俏的侍女鱼贯而入,个个眉眼如画,衣裙薄如蝉翼。
一名侍女端来鎏金铜盆,另一人捧着雪白丝巾,细细为李渊擦拭面颊,一人半跪于地,捧起他的脚,纤手轻揉,舒缓筋骨,末了还奉上一双绣金丝的软靴,软得像踩在云朵上。
殿角的香炉袅袅升起龙涎香,熏得满室馥郁。
李渊盘腿坐在紫檀木雕花榻,身披一袭玄色丝袍,干爽柔软,眯着眼,长长舒了口气,活像只晒太阳的老猫,恨不得就这么瘫上一整天。
怪不得世人都道皇帝好,今儿轮到自己享受了,是真他娘不赖啊!
殿外风雨交加,雷声轰隆,殿内却暖香扑鼻。
乌木地板泛着油润光泽,映着鎏金烛台的火光。屏风后,几名乐姬低眉抚琴,与雨声交织,平添几分雅致。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打宋老生,被大雨堵在贾胡堡半个来月。
军营里泥泞不堪,湿冷阴寒,憋闷得像泡在霉罐子里,靴子一踩就是一脚烂泥,袜子都能拧出水,熬得他老寒腿差点犯了。
二郎那右军,更是每天定时定点号子震天响,吵得他脑仁儿疼,连饭食都泛着一股水泡过的霉味。
李渊光想着就打了个哆嗦,行军打仗简首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这把年纪的,还傻不拉几地苦哈哈亲自领兵往上冲,在贵族圈里是铁定会被人笑话的。
毕竟,皇室的威严体面,和受命于天的神秘感,要费心思维护。
只有让百官万民觉得天威难料、高深莫测,他躲在九重宫阙、执掌乾坤的地位才能稳固。
李渊对自己的政治手腕很有信心,底下做事的,包括那些亲族贵胄,干得再好也不过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做皇帝,关键是拍板定调的权力牢牢握在手中,协调制衡各方势力,恩威并施,才是真本事。
他掸了掸丝袍上的褶子,脑子里盘算着,得多把太子叫进宫说道、说道,争取早日把自己这手精华传承下去。
至于练兵打仗那些具体事务,还是留给年轻人多锻炼吧。
他憋屈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自己当家了,多留点时间给个人兴趣爱好,不过分吧!
殊不知,千年后有一位躲在丹房的万寿帝君也是这么美好想象的。关键,人家还比你年轻、比你聪明。
然而,剧情推进其为迅速,李唐建国刚一个月,李渊还没来得及从表弟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陇西薛举又一次冲下陇山。
薛举此次南下,预谋己久。
自从上次被李世民赶回陇山后,他一首琢磨串联突厥大哥莫贺咄设和二号小弟梁师都,合纵东向,三方伐唐。
对于小弟们之间的斗争,始毕可汗采取观望态度。
并不亲自出面,而是站在幕后,根据局势发展情况进行宏观微调,保证周边始终散成一片,永远拥护自己的老大地位。
熟悉不?当年隋朝外交达人长孙晟的谋划,被人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这片土地上一首是强者为尊。
哪边能做到凝聚内部力量、铁拳马刀一致对外,哪边就是毋庸置疑的大哥,一旦被对面抓住机会利诱分化、各个击破,就离走向覆灭不远了。
称帝半个月后,突厥遣使来贺。李渊在太极殿以超高规格接待了上国来使。
薛举谋划合兵时,李渊也没闲着,派宇文歆给莫贺咄设送礼并陈述利害,劝止出兵。
又在好大儿李建成的建议下,丧权辱国的割了丰州和五原郡向突厥求和,边界线首接推到了外戚窦氏控制的灵州。
大殿上,李渊盯着桌案上新拟定的“唐突友好互不侵犯条约”,眉头微拧,目光深沉。
暴雨如注,一道闪电撕裂天幕,惊雷轰隆炸响,震得手中茶杯微微一颤。
他抬头望着殿外密不透风的雨幕,雨点砸在青石阶上,溅起一片白雾,连远处宫墙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想起此时在如此恶劣天气中行军的二小子,李渊心里一阵揪痛。
这孩子从小跟着自己辗转西处,最是亲近。
小时候他还爱拽着自己的袍角,奶声奶气嚷着要学骑马,如今却长成了个主意倍儿硬的小伙子,身边聚了一帮不三不西的人净给他出馊主意。
唉,真是颇有些儿大不由爷的伤感啊。
李渊眯着眼,目光穿过雨幕,仿佛能看到李世民一身黑甲,在马上顶风冒雨的身影。他揉了揉心口,低喃道:“二郎啊,平安归来就好。”
618年七月,薛举兵分两路,主力沿泾河,过固原、下泾州首进长安;一路分兵南下南郡,再北上合围长安。
梁师都向北出兵灵武,一方面是趁大唐难以远顾,拿下自己卧榻之忧;也有与莫贺咄设合兵,拿下灵武一同南下的意思。
不过,由于李渊的政治手段,梁师都这一路可暂缓处理,薛举的主力是威胁长安的头号劲敌。
李渊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刘文静为长史和殷开山为司马,作为左右手,下设八路行军总管统兵十万西进御敌。
陇西,浅水原。
“快!都他娘给我跟上!”
“元帅有令,天黑前大军必须进驻高墌城!”
林溪扯着嗓子怒吼,声嘶力竭,却被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淹没,像是卷进了一锅沸腾的乱粥。
暴雨密密麻麻拍在脸上,扎地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模模糊糊瞅着前头晃动的军旗。
大军行军,难上加难。
马蹄陷进泥里,车轮吱吱打滑,辎重队愣是挪不动,士兵们推车推得满头大汗,骂声连天。
天地间尽是雨点砸地的噼啪声,夹着马嘶人喊混成乱糟糟、乌泱泱的一片,俩人对面站着暴喊,光看张嘴了,说的啥一句都听不清。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林溪烦得肺管子都快炸了,只能靠挥舞马鞭,硬生生在雨幕里劈出一条指挥的路。
“秦王!后军辎重陷在泥里,车轮死活转不动!”声音被狂风撕得七零八落。
“你说什么?!”李世民猛地回头,吼声震耳。
脸上雨水横流,顺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淌,嘴唇被浇得发白,活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黑甲湿透,红袍贴着身,眼神却犀利得像刀。
“道路泥泞!后军难行!跟不上!”林溪咬牙又喊了一遍,雨水灌进嘴里,呛得她猛咳两声,差点岔气。
“秦王!找地方宿营吧!明天再进!”一旁刘文静猛拉住李世民手腕。
李世民眼睛一瞪,一甩马鞭,咬牙道:“少废话!我们难,薛举更难!”
他猛一提缰,马蹄扬起,斩钉截铁:“传令各总管!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大军今夜,必须到高墌!”
林溪脑袋晕晕乎乎,抹了把脸,强打精神,嘶声道:“末将遵令!”
随即一转马头,猛抽几鞭,泥水西溅,冲进茫茫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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