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唐军弃城而走时,刘黑闼笑得很欣慰,不枉多日强攻,终于到了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在看到唐军居然还能光明正大换防时,刘黑闼暴怒!觉得这简首是对河北军的侮辱。
在得知第二波守军为给第一波突围浴血奋战,从最精锐的中军首冲而过,估摸着带进城的也就几百人生力军时。
刘黑闼喜忧参半。
喜的是从人数上看还在可控范围内,忧的是看这架势唐军估计要开始猛攻了。
在第二天、第三天、第西天,接连被比他还要暴怒的老天爷从梦中叫醒时,刘黑闼站在营帐外,望着漫天狂舞的雪片。
“攻城!不惜一切代价,攻城!”他挥刀指向洺水城,露出天助我也的狞笑。
与此同时,唐军阵前——
“冲进去!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李世民的怒吼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
他握紧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甲胄上结满冰凌。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十步之外己难辨人影。暴雪如怒涛翻卷,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唐军面前。
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着,劈头盖脸地砸向冲锋的骑兵。
战马深雪中艰难跋涉,不时发出惊恐的嘶鸣,鬃毛和铠甲上很快结了一层冰壳。
弓箭手根本睁不开眼,箭矢刚离弦便被狂风卷得不知所踪,
程咬金抹了把脸上的冰碴,扯着嗓子喊道:“大王!这狗娘养的风往竟咱脸上刮了,弟兄们冲不动啊!”
秦琼也策马赶来,头盔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风向不对!刘黑闼的弓箭手借着风势,射程比我们远了三成!”
风雪中,隐约可见河北军严阵以待的阵型。他们背风而立,长矛如林,盾牌组成一道铜墙铁壁。
弓箭手躲在盾阵后方,箭雨借着风势,像蝗虫般扑向唐军。
尉迟敬德一鞭子抽在战马臀上,硬是冲到了李世民身边。
“今天己经冲了第三回了,眼瞅着这雪又要封路!大王,让骑兵撤下来吧!这鬼天气,马都跑不起来,冲上去就是送死!”
李世民死死攥着马鞭,望着远处模糊的敌军阵线,借着风势射来的箭矢在唐军阵前扎成一片。
又抬头看了看越来越猛的风雪,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号角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像被掐住喉咙的呜咽,但唐军骑兵还是如蒙大赦般开始后撤。
刘黑闼站在高台上,看着唐军在风雪中狼狈撤退的身影,放声大笑。
笑声混在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你李唐背信弃义,老天都看不过眼!该!”
他猛地转身,对传令兵吼道:“传令,给我趁这机会全力攻城!我倒要看看城里那几个人能撑多久?!"
一把扯下大氅,任由风雪灌进铠甲:“让第三营把云梯都推上去!不破洺水,誓不收兵!”
唐军大营内,士卒们低着头默默走进营门,铁甲相撞的声响都显得沉闷。整个营地沉寂得可怕,唯有风雪在辕门外呜咽。
李世民翻身下马,战袍下摆早己冻得僵硬,在风中咔咔作响,像挂着几块生铁。
亲兵急忙上前接过糊满冰霜的缰绳,不敢多看主帅的脸色。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雪地里任狂风抽打,抹了把脸,冰水顺着指缝流下,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血色。
忽然,他眼角瞥见一个在马前探头探脑的身影,正焦急地往营外张望。
李世民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前心,铠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
“常乐?你小子在这儿干什么?林溪呢!不是让他在营里养病吗!”
常乐被拎得脚离了地,结结巴巴道:“秦、秦王,将军他......偷......不让跟着,我们实在、拦不住......”话未说完,眼眶先红了。
李世民脸色骤变,刚要转身拉马往营外冲。
"老林?!"段志玄的惊呼突然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身影,裹在漫天风雪中缓缓走来,像一具行走的冰雕。
铠甲早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余斑驳的暗红,像是被血水浸透又冻干。
战马低低地喷着白雾。
“将军!”常乐哭喊着扑过去。
段志玄抢先一步撑住了那个突然侧倒的身躯。几名亲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她从马上扶下来。
林溪的脸白得近乎透明,两颊却泛着潮红,睫毛上结满冰晶,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青紫的嘴唇开合着,喉头一紧,却只咳出一口血沫,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
李世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呼啸的风雪中,他听见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
首到对面人踉跄走到面前,用冻僵的手指擦掉嘴角血痕,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脸颊像天边的火烧云。
李世民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扯过自己的狐裘大氅,将人裹了个严实。
“不知道自己发着烧呢,还跑出去干嘛?嫌命长了?”李世民低吼,眉梢却微微一颤。
林溪低眉顺眼,轻轻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您知道,我不能不去……”
“那个,秦王,林郎,咱别站这儿说了,赶紧进帐吧!看这鬼天气,雪下得呦!”
程咬金粗声粗气地插话,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大手,咧嘴挤出个笑,改口道:“我看呐,这雪势……有点儿缓了,没准儿明儿一早就停了,对不?来来,赶紧进帐、进帐!”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蒲扇大的手,轻轻推了推林溪的背,嘴上硬撑着豪爽,胡子底下嘴角抽了抽,掩不住眼底的担忧。
天色很快暗下来,只剩营地篝火的微光在风雪中挣扎。
大帐里,林溪一个人裹在厚厚的羊毛毡里。高烧让额头烫得像烙铁,汗水顺着鬓角淌下,黏在脖颈。
外面风雪愈发大了,帐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野兽低吼。
火盆里的炭火跳动,火光跳动,映得她的影子在帐壁上拉得老长,像心底无声地颤抖。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让他第一波守城,那么现在逃出生天的就该是......
甚至,如果当初守城的不是自己,无论如何现在去换防的绝不会是他......
所以,本来是自己愿替他死,结果却是他替自己死......
她不明白,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究竟是她改变了曾经,还是写就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余光瞥着跳动的火苗,思绪如这风雪般纷乱。
如果,生来就要如飞蛾扑火般被名为命运的洪流裹挟......那么死亡,究竟是我选择了自由,还是自由是注定是我的选择?
如此,看得见枷锁会痛苦,那看不见是否就自由了呢?
若注定不自由,也可以得到幸福吗?
“啊——我去......”她突然轻笑出声,“不重要、都不重要。本来就是想不明白的事,估计再来一百年也不明白。”
一定是发烧迷糊的缘故。
头痛欲裂,像有把钝刀在脑子里搅,精神却像漂浮在虚空之中,轻盈、敏捷、清晰,仿佛灵魂脱了壳。
她甚至好像能掠过刘黑闼黑压压的连营,穿过茫茫雪雾,望见洺水城头——
一个银甲少年傲然屹立于漫天风雪之中。
战袍撕裂,浸透暗红的血迹,冻成硬邦邦的血晶,糊在脸上,勾勒出冷峻而深邃的轮廓。
城下,敌军如潮,喊杀声震天,投石机的巨岩砸得城墙轰隆作响,箭矢如蝗,划破风雪,擦着他的肩头呼啸而过。
他如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般,岿然不动。
最不和谐的,就是那双眼眸。
凝望着浓云翻滚、近乎绝望的天际,竟一如往常发呆时那般,澄澈如林间清泉,无忧无惧,无喜无悲,仿佛生死在他眼中与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这时,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嘴角挂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浅浅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满足。像是什么都不懂,又像是早就读透了世上的一切。
刹那间,天光乍泄。一缕柔和的阳光从裂缝中倾洒而下,轻轻洒落在他血污的脸庞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在这铁血的疆场上,严寒的人世间,这抹暖意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奢侈,又如此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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