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府衙门和薛府乱成一锅粥时，谢府别院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苏晓和苏阳几乎是同时推开房门，迎着初升的朝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姐弟俩隔着回廊相视一笑，眼中是如出一辙的神清气爽和心满意足，仿佛昨夜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
“姐，早啊。”苏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筋骨发出噼啪的轻响，精神奕奕。
“早。”苏晓嘴角微扬，心情显然极好。
两人在院子里对打了一会儿，一招一式圆融舒展，气息悠长，周身仿佛萦绕着无形的清朗之气。福枝端着早膳过来，看着自家少爷小姐那红润的脸色和愉悦的神情，昨日在衙门口受的惊吓也消散了大半，脸上露出了笑容：“少爷，小姐，用早膳了。”
餐桌上，气氛轻松。苏阳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粥和好几个包子。福枝一边布菜，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听府里采买的刘大娘说今儿个一大早，知府衙门和那薛府好像出事了，乱哄哄的，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晓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阳则努力压下想要的嘴角，故作惊讶：“是吗？那可真是…稀奇。” 他低下头，肩膀却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用过早膳，苏晓放下筷子，对苏阳道：“阳阳，今日天气不错，陪姐姐出去走走？”
苏阳眼睛一亮：“好啊！姐，咱们去哪？”
“听说聚贤茶楼的茶点不错，去尝尝鲜，顺便听听这京都的‘新闻’。”苏晓意有所指地说道。
**聚贤茶楼**
聚贤茶楼不愧是京都消息最灵通、最热闹的茶馆之一。时辰尚早，一楼大堂己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跑堂的伙计端着茶盘点心穿梭其间，高声吆喝，热闹非凡。
苏晓姐弟带着福枝，选了个二楼靠栏杆的位置坐下，既能俯瞰大堂，又能听到各处传来的议论声。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和几碟精致点心，三人便安心喝起茶来。
果然，几乎不用刻意寻找，茶馆里最热的话题，正是昨夜知府衙门和薛府的惊变！
“哎哟喂，你们听说了吗？出大事了！天大的事！”一个穿着绸衫、消息灵通的商人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怎么了怎么了？快说说！”周围立刻围过来一圈人。
“知府范大人！昨儿夜里，被人摸进卧房，给揍成了猪头！听说那脸肿得哟，亲娘都认不出来了！”商人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嚯！真的假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知府？”众人惊呼。
“千真万确！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衙门当差，天没亮就被叫去盘问了！说是府衙里都炸锅了！范大人气得摔了七八个茶杯，扬言要掘地三尺抓凶手呢！”商人言之凿凿。
“啧啧啧…这…这可是捅破天了啊！殴打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呐？”有人咋舌。
“哼！”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造反？我看是报应！现世报！来得快！”
“哦？这位兄台，此话怎讲？”立刻有人追问。
书生环视一周，见众人目光都聚焦过来，声音也大了起来：“怎讲？你们莫非忘了昨日顺天府衙门前，那对告状不成反被打死、撞死的梁家老夫妇了？那范知府定是收了薛家的好处，颠倒黑白，草菅人命！梁家二老的冤魂还没走远呢！这顿打，不是报应是什么？说不定就是那梁家老夫妇化作厉鬼，亲自来索命了！”
“对！对！一定是报应！”立刻有人附和，“那范扒皮平日就没少干缺德事！还有那薛家！”
“薛家？薛家又怎么了？”有人还没听到薛府的消息。
“嘿！更绝！”商人又接过了话茬，脸上带着大快人心的表情，“吏部那个薛修卓，薛郎中！知道吧？就是昨天梁家告的那个害死原配的狗官！他呀，昨儿夜里，被人摸进府里，把两条腿都打断了！粉碎！大夫说了，这辈子别想下地走路了！”
“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议论。
“活该！真是活该啊！”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为了攀高枝毒死结发妻子，霸占人家嫁妆，害得人家父母惨死公堂…这种人渣，断他两条腿都是轻的！”
“就是！这叫什么？这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
“痛快！太痛快了！当浮一大白！”有人激动地拍案叫好。
“嘘…小声点！别惹麻烦！”也有人谨慎地提醒，但脸上同样洋溢着解气的笑容。
整个茶楼都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压抑着兴奋的喧闹中。昨日还令人悲愤绝望、敢怒不敢言的惨案，仅仅过了一夜，就因两个恶人的惨状而变成了百姓口中的“报应”和“天理”，成了茶余饭后大快人心的谈资。恐惧被一种宣泄般的快意取代。
福枝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小脸激动得通红，忍不住也小声对苏晓和苏阳说：“小姐，少爷，你们听！大家都说他们是报应！活该！真是…真是太好了！” 她想起昨日梁夫人的惨死，眼圈又有些发红，但这次是解恨的红。
苏阳端着茶杯，听着满堂的“报应”“活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坦。他偷偷瞄了一眼姐姐。
苏晓依旧平静地品着茶，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看着茶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听着楼下那些充满市井气息的、带着朴素正义感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活该？”她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苏阳和福枝耳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现成的报应。”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繁华依旧的街道，投向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皇城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楼宇，仿佛看到了更深沉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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