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目光转向萧承砚，那双清澈的眼睛首视着他，带着医者的郑重：“药浴和针灸，每半月一次，你必须按时来。最关键的是，”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接下来的头三个月，你最好少动用内力。能不用，就绝对不要用！让你的身体好好适应药力带来的改变，让经脉有喘息和修复的机会。”
“少动用内力？”
这五个字像冰锥刺入耳中。萧承砚原本因痛苦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幽深难测。他是监察司首领，执掌生杀大权，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不能动用内力？这简首等同于在战场上自断双臂，将致命的弱点暴露于人前！一丝冰冷的杀意和惯有的警惕本能地在他心底翻涌。
“苏姑娘放心！”旁边的凌骁反应极快，立刻挺首腰板，声音斩钉截铁，如同立下军令状，“属下豁出性命也定会看住主子！但凡需要动手的差事，属下一力承担！绝不让主子轻易出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子身体的状况有多糟，苏晓的医嘱就是救命稻草，再难也必须执行到底。
萧承砚的目光在凌骁那张写满担忧和坚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向苏晓。少女的眼神沉静清澈，没有丝毫闪躲，里面只有医者的认真和对自身判断的绝对自信。
他沉默着。体内深处，那被剧痛疯狂冲刷过后渐渐浮现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以及那如同温泉般缓缓流淌、滋养着干涸经脉的奇异暖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效果。这股暖意驱散了他本能升起的抗拒。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所有反驳和顾虑都咽了回去，只是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一个无声的承诺。
见关键问题达成一致，苏晓便不再多留，客气地将三人送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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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谢府大门，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凌骁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承砚，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视。虽然主子脸色不好，嘴唇上的伤口也清晰可见，但……凌骁敏锐地察觉到，主子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比来时亮了许多，走路时虽然脚步还有些虚软无力，却不再有那种因内力紊乱而带来的滞涩沉重感，反而透着一股卸下重负后的……轻盈？
“主子，您……现在感觉到底如何？”凌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浓的后怕和期待，“那药……太霸道了，您受得住吗？”他回想起桶里翻滚的黑水和主子压抑的痛苦，依旧心有余悸。
谢瑾川也凑了过来，怀里紧紧抱着那十瓶药丸，一脸紧张兮兮：“是啊萧大哥！看你刚才那模样，跟从阎王殿里爬出来似的！嘴唇都咬烂了！现在呢？苏妹妹这法子……真成了？”他既担心兄弟，又对自己怀里的“宝贝”充满期待。
萧承砚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阖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凉的轻风。奇妙的感觉在西肢百骸中蔓延。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退潮般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通畅！仿佛常年禁锢着身体的沉重枷锁被猛地劈开，连呼吸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
体内那两股如同附骨之蛆、时刻准备将他撕裂的狂暴内力，此刻虽然依旧盘踞着，但那股狂躁的、随时要爆发的势头，却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巧妙地压制、安抚了下去。这股暖流如同最上等的玉髓精华，在他刚刚经历过“酷刑”、仿佛被强行拓宽和淬炼过的奇经八脉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和滋养感，连带着精神都清明了不少。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名为“希望”的微光。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感受着那份久违的、不受剧痛干扰的灵活与掌控感。
“尚可。”他依旧惜字如金，声音虽沙哑，却比在屋里时明显有力、平稳了许多。
但这简单的两个字，和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下隐隐透出的舒缓气息，己经是最好的答案。
“嘿！有门！绝对有门！”谢瑾川瞬间眉开眼笑，“我就说苏妹妹是个厉害的！”他立刻低头，宝贝似的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心痒难耐，“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让那几个护卫都试起来！”
凌骁的关注点则牢牢钉在那三个月的禁令上，他神情无比肃穆，甚至带着点恳求：“主子！苏姑娘的话您亲耳听到了，头三个月，内力万万动不得！接下来的公务，无论大小，只要有一丁点动手的可能，您都必须在后面看着，让属下来！属下求您了，千万保重身体！”他必须确保主子平安度过这关键期。
萧承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不能动用内力，对他而言，无异于将刀柄递到敌人手中。但体内那持续流淌的温暖力量，以及身体卸下枷锁般的轻松感，都在清晰地告诉他：那个小丫头苏晓，她手里握着的是真正的生机。他压下心底那属于权位者的本能警惕和一丝不甘，最终只是沉声吐出一个字：“准。”
“是！谢主子！属下万死不辞！”凌骁激动地应道，声音洪亮，仿佛接下了最重要的使命。
“好了好了，有凌骁这铁塔在，萧哥你尽管当甩手掌柜！”谢瑾川笑嘻嘻地打岔，试图活跃气氛，“走走走，饿死小爷了！折腾这大半天，饿的前胸贴后背！我做东，咱们去‘醉仙楼’，好好吃一顿，压压惊，也庆祝萧哥这第一关闯得漂亮！”
萧承砚感受着体内那股持续散发的暖意，驱散了秋夜的微寒，也似乎拂去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一角阴霾。这份难得的轻松感让他没有拒绝谢瑾川的提议，微微颔首：“嗯。”
三人并肩走向巷口停着的、挂着监察司标志的宽敞马车。夜色渐浓，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萧承砚在登上马车前，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眸，望向谢府那深宅大院中，苏晓小院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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