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货车慢慢驶入冲洗点，杨成树看着谭志强工作。
谭志强弓着腰，高压水枪的金属喷头几乎怼进货车轮胎的缝隙里。
泥浆混着泡沫从胎纹中喷涌而出，在水泥地上汇成一道灰褐色的溪流。
杨成树抱臂站在十米开外，眉头越皱越紧——如果SOP宣贯的时候需要视频演练教学，谭志强完全可以胜任。
连指甲盖大小的污渍都要反复冲刷，怎么看都不像会替韩峰遮掩秘密的共犯。
所以，谭志强真的是韩峰派系的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阻拦我参与洗车这样的核心业务呢？
谭志强蹲下身，就连车底盘的细节也不放过。
等货车开始沥水，谭志强走到小桌旁调整计时器。
他脱下沾满泡沫的橡胶手套，汗湿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
他转头冲杨成树憨笑：“领导，您去外生活区歇着吧，这边沥水得十五分钟，等会蔬菜洗消……”
“谭组，您不是说兽医要学会检查洗车质量吗？让我看看呗。”杨成树没动弹，笑着说。
他在看谭志强是什么反应。
“没问题。”谭志强立刻领着杨成树上前检查。
杨成树绕着小货车走了一圈，轮胎的缝隙里干干净净，甚至看不见卡在里面的石子。
“缝隙是重点。”谭志强指着轮胎，“要注意这些细节。”
杨成树绕到车尾，蹲下来看底盘的情况。
谭志强以为他不放心，走过来说：“我底盘冲了三遍。”
杨成树站起来，看着可以当镜子的铁皮：“可以啊谭组，都能看见人影了。”
“谢谢领导。”谭志强笑得开心。
杨成树余光瞥见他调整计时器的拇指——
指甲缝里嵌着青黑色的油污，指节因常年握枪生着厚厚的茧。
这样一双手，这样的洗车质量，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员工。
“我先进去了，等会开始食材洗消了叫我。”杨成树转身走向外生活区。
“领导，洗菜机里要放柠檬酸溶液，2%的浓度……额，其实我之前也是……”
“放心。”杨成树点头，“所有需要配溶液的机器，我都贴了刻度线。”
等杨成树走进外生活区，抬脚跨过光暗交界线时，听到了切菜的悦耳声音。
“大厨，今晚吃莴笋啊？”杨成树走到厨房门口，见厨师蹲在那里切着莴笋条。
案板前佝偻的背影闻声抬头，却是一副臭脸：“这是贡菜，不是莴笋。”
他用刀尖挑起一根碧绿的条状物，在杨成树眼前晃了晃。
杨成树凑近看了看晾晒架，他也懒得和厨师解释“贡菜是特定品种的莴笋晒干后的加工食品”，就像和人争“车厘子其实就是樱桃”、“凤梨就是菠萝”一样，没意义。
“行吧，你说是龙肉我都没意见。”杨成树坐在小板凳上，看厨师切着莴笋——不，贡菜。
“我看你是想吃龙肉了喔。”厨师还是一副臭脸，扬了扬拳头。
原因很简单，杨成树前段时间无所事事，进厨房帮厨师炒了个鱼香肉丝，送进内生活区后，那帮技术员在就餐群里疯狂欢呼：
「大厨，今天这鱼香肉丝太香了！」
「好吃啊！根本不够吃！」
「下次再做吧，求求你了！」
自此以后，厨师看杨成树的脸色就有点臭了。
“啊呀，不至于吧，还在意啊？”杨成树抓起一根没有切的莴笋——不，贡菜，在手里挥舞，“等会食材进场。”
“行，我也准备准备。”
食材进场，洗消后厨师要挑选食材，放入冰箱保存。
“大厨，趁着食材多，晚饭不搞加餐啊？”杨成树不羞不臊地问。
【我发现宿主你这段时间真的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要你管！”杨成树表面上笑嘻嘻，内心里和【系统】开始了斗嘴。
“不搞，要搞你自己搞。”厨师继续切。
“行啊，我看有蒜苗进来，厨房里还有甜面酱，我今晚炒个回锅肉吧。”杨成树放下莴笋——不，贡菜。
厨师突然把刀放下，对杨成树喊道：“杨老师，你……”
“咋了？”杨成树站起来伸懒腰。
“教我做做蜀菜呗？”
“教，都可以教。”杨成树笑笑，心里想这厨师虽然要面子，但确实也想进步啊。
杨成树全副武装，就连头发都用头套完全包裹住，头发是越来越长了，在猪场也不好打理，干脆剃个寸头……
【不准！寸头太难看了！】
【系统】的机械女音在颅内炸响。
“有什么问题？外围都是老爷们，又没人在意。”杨成树不爱打理头发，军人世家出身的他，从小到大都被大伯要求留寸头。
【就是不准！本系统只愿意给帅哥服务】
“难道我剃寸头就不是帅哥了吗！”
【你颜值撑不起来！】
杨成树想起研一的假期去青梧找姜涟。
他还特意去理了个头发，结果姜涟在酒店里开门看见杨成树的那一瞬间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哇啊啊啊——太丑了！我的兽医不是帅哥了！”
他安慰了很久，姜涟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根本不理他，嘴里还念叨着：“你不知道男人的发型是女人的面子吗，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见姐妹们……呜呜呜龚老师会笑死我。”
“尸体笑你之前肯定先笑我。”杨成树己经想到龚春一边揉着他的寸头一边哈哈大笑的样子了。
“那也不行，我男人不能被笑话！”姜涟在床上打滚。
首到杨成树戴上一顶鸭舌帽，她才兴高采烈地牵着他去见辩论队的姐妹们，一边走还一边痴呆地笑：“嘿嘿嘿兽医你真帅呀，今晚也不准摘帽子哦。”
清洗机的嗡鸣打断了思绪。
杨成树戴上双层手套，柠檬酸钠的微酸混着蔬菜的香气钻入口罩。
洋葱和豆角被倒进蔬菜机，清洗干净后就被他装入大筐中，传递到厨房门口。
工作就这样重复又有条不紊地进行。
当杨成树搬运第五筐洗净的胡萝卜时，胶靴突然打滑。
他踉跄着扶住墙，低头看见一滩浑水正在脚边漫延——本该向外流淌的污水，此刻正顺着排水渠的斜坡倒灌进来。
水面上浮着半片烂菜叶，晃晃悠悠地漂向厨房后门。
“谭组！”杨成树一把扯下面罩，“为什么污水会往里流？”
谭志强在外面，脸色渐渐发白：“这……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每次洗菜都会倒灌？”
“就……水量大的时候……”
【发现生物安全漏洞：排水渠设计问题】
【可能后果：脏水倒灌，病原体进入内生活区】
杨成树此时想了想，这个问题很大……
而他无法解决。
原因很简单，这是设计时就出了漏洞，想整改就要改排水渠，不是个小工程。
“铁云猪场的设计图谁审的？”杨成树的声音很轻。
谭志强没有听见，杨成树知道他应该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要上报给韦俊贤。
晚饭，蒜苗回锅肉让厨师赞不绝口。
杨成树却没什么胃口，他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照片里，倒灌的污水正在排水渠里，往内生活区的方向流着。
这个问题只在食材进场的时候会出现，因此交叉生物安全审计的时候，难以发现。
杨成树低头思考：难道铁云的每一任负责兽医，都不曾发现这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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