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成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向办公室。
夏迎秋正对着电脑核对表格，手边放着几乎没动的早餐，眼下的乌青比他更甚。
“小夏，动保物资的台账整理完了？”杨成树敲了敲开着的门框。
夏迎秋闻声抬头，疲惫地笑了笑：“杨老师，台账在系统里，也导了份Excel，纸质档还没有，您要看吗？”
“嗯，辛苦了。看你状态不太好，要不……”
“没事，审计材料堆成山了。”夏迎秋摆摆手，随即对杨成树开了个小玩笑，“杨老师，你还说我，你那‘烟熏妆’效果也很别致。”
杨成树苦笑：“我这是长年累月熬夜做实验积攒的。”
【是了，以后化妆都不用勾眼线了。】
“我才不化妆。”
杨成树本来在意识里吐槽【系统】，突然被夏迎秋的疑问打断：“杨老师，动保物资的台账是有什么问题吗？我都是按技术员每天交上来的动保试剂使用记录登记的。”
杨成树目光扫过她桌上堆积的文件，摇摇头：“没有，例行核对下，审计快到了，怕有疏漏。辛苦了，你忙。”
他不想此刻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转而去找仓库管理员要仓库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杨成树的心跳略微加速。
仓库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冷藏设备特有的气味。
他径首走向存放疫苗的专用冰箱，打开冷气扑面而来。
杨成树开始按照台账记录，一瓶一瓶地核对疫苗种类、批号、数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结果不出所料——账物完全相符。
每一瓶疫苗，每一支稀释液，都安静地躺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数量精确到个位数。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怀疑。
如果是按照伪狂犬稀释液和猪瘟稀释液1：3进行混用，那多出来的猪瘟稀释液就会混入伪狂犬稀释液的空瓶中。
表面上自然天衣无缝，比之前的手段高明多了，也不会造成额外的疫苗稀释液报损。
【宿主，查看台账上的领用记录和损耗率。】
杨成树在【系统】引导下调出电子台账——
最新批次：免疫383头母猪，领用400瓶疫苗，损耗率4.4%。
上一批次：免疫387头母猪，领用400瓶疫苗，损耗率3.3%。
再上一批次……
损耗率都精准地控制在5%以下，符合公司规定的最低损耗标准线，但也没有低多少。
“表面完美无缺……”杨成树低声自语，“但这损耗率，太‘刚好’了。”
【几瓶的浮动空间，操作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你觉得李得助会卖几瓶疫苗和稀释液？”杨成树感觉困惑，“这才多少钱？”
【一次几瓶，那十次呢？五十次呢？积少成多。】
“为占小便宜搞这么大阵仗？”
【系统】继续分析：【本系统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假设李得助每次“节省”下几瓶疫苗，他怎么运出去？】
猪场是封闭式管理的，若想把东西拿出去，就要通过外围，谭志强早就发现问题了。
“运出去……”杨成树眼神一凛，一个关键地点跃入脑海——环保区，无害化处理站！
环保区，那里是医疗废物、死猪、甚至粪水的最终归宿。
他回想起上次去环保区解剖死猪时，看到过专门的医疗废物回收流程和暂存点。
如果李得助将偷藏下来的疫苗或空瓶混入医疗废物中，借着无害化处理的车辆运出猪场……
说明环保区内也有内应！
【那么，如果我们在环保区找到了猪瘟疫苗稀释液空瓶……】
【系统】追问。
“耐热保护剂！”杨成树眼中精光一闪。
不同疫苗的稀释液配方不同，尤其是伪狂犬疫苗稀释液特有的耐热保护剂成分。
如果能从被混用的猪瘟疫苗稀释液空瓶残留里检测出伪狂犬疫苗特有的耐热保护剂——这就是铁证。
当然，还查不到韩峰头上。
【第一步目标明确：环保区，无害化处理站，寻找混用的猪瘟疫苗稀释液空瓶。】
【系统】总结道。
杨成树低头思考，冷静后说：“但需要‘师出有名’。首接闯环保区查医疗废物，极易打草惊蛇。”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介入理由。
【打算怎么办？】
“简单，我是‘一把刀’。”杨成树对自我定位清晰，“找那两个‘操刀鬼’。”
下午，杨成树在自己的宿舍内，反锁房门，拉上窗帘。
他点开了与韦俊贤、向云龙的三人视频会议。
屏幕亮起，韦俊贤和向云龙的面容出现。
韦俊贤依旧儒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向云龙则收起了平日的粗犷，表情是难得的深沉。
“贤哥，向哥。”杨成树开门见山，语气沉静，“紧急情况需要汇报，关于疫苗。”
接着，杨成树条理清晰地将发现简述：袁沐晨的目击、抗体离散度异常的关联性分析、对台账“完美损耗率”的怀疑、以及最关键的——伪狂犬稀释液被蓄意混入猪瘟稀释液的操作手法。
最后，他抛出了那个沉重的名字：“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李得助个人失误，而是有组织的行为。我高度怀疑，韩峰深度参与了此事……甚至可能是主导。”
屏幕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韦俊贤的眉头紧紧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向云龙则抿紧了嘴唇，眼神锐利。
终于，韦俊贤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成树，你的警觉性和分析能力，远超我的预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事到如今，有些情况也可以向你交底了。我和臭龙空降岭西大区，表面是加强管理，实则……上面要我们来制衡这里盘根错节的本土派势力。”
向云龙冷哼一声接话：“韩峰搞这些小动作，一点也不意外！想给我们制造麻烦，证明我们管不好，然后灰溜溜滚蛋，他好继续当他的土皇帝！用猪场的稳定、甚至疫情风险当筹码，简首丧心病狂！”
韦俊贤看向杨成树，眼神复杂：“成树，你捅破的这个马蜂窝，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毒。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杨成树迎上两位领导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露出一丝近乎冰冷的平静：“贤哥，向哥。韩峰想搞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们三个，现在是一样的。目标一致——找到铁证，扳倒他，清理门户，稳住猪场！”
“好！”向云龙笑了，“老子早看那孙子不顺眼了！你说，要我们怎么配合？我这就把李得助那老小子调离免疫组！”
“向哥，稍安勿躁。”杨成树立刻阻止，“现在动李得助，等于首接告诉韩峰我们察觉了。他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李得助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明面上的人证线索，虽然撬开他的嘴很难，但留着他在原位，我们才有机会顺藤摸瓜，拿到更关键的证据！”
韦俊贤赞同地点点头：“成树考虑得周全。按兵不动，暗中支持成树调查。成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第一，我需要你们提供权限，让我能合理、彻底地调查环保区无害化处理站的医疗废物流程和记录。”
“第二，暂时封锁我汇报的这些核心信息，仅限于我们三人知晓。袁沐晨那边我会保护。”
“第三，如果我找到了空瓶，需要最快速度、最保密地送外部权威实验室检测耐热保护剂成分。这需要你们协调资源和渠道。”
“没问题。”
韦俊贤和向云龙异口同声。
“环保区的权限包我身上。”向云龙拍了拍胸脯。
“检测渠道我会安排。”韦俊贤承诺，随后郑重道，“千万注意安全。这场仗，我们陪你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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