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会议室中央空调发出轻微嗡鸣，面对讲师的提问，杨成树盯着投影仪幕布上跳动的“高效沟通”字样，后颈沁出薄汗。
郝忠突然用肘部撞他：“杨兄，你是组长，就你上吧！”
七八个期待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这组长也是你们逼我当的啊！
杨成树站起来，余光瞥见讲师正含笑点头。
“好，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杨成树强迫自己挺首脊背，“我认为高效沟通的核心，是学会把对抗性语言转化为建设性表达。比如当同事提出不同意见时，不要急于反驳，而是用‘您的角度很新颖，我们是否可以结合起来’这样的话术提出自己的看法……”
杨成树仔细回忆姜涟曾经写的“渝津青梧天下第一好夫妻沟通手册”的内容，讲出来的东西让讲师露出赞许的目光。
她点点头，不断夸奖着杨成树。
掌声响起时，杨成树才发现掌心全是汗。
茶歇时间，杨成树又跑去塞蛋糕进嘴，讲师端着马克杯踱过来：“成树，你以前接受过专业培训吗？这个‘对抗性转化’案例讲得很精妙。”
“没有没有。”杨成树慌忙摆手，“只是不少朋友是打辩论的，拾人牙慧而己。”
他想起龚春在台上质询到别人慌张的样子，想起姜涟结辩的时候习惯理一理自己的刘海。
但其实，龚春平时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想一出是一出，面对不同的观点总是“你说是那就是”，他还经常叹气道：“场上和法庭上说话太多了，你也知道我是懒狗，平时都不想说话。”
姜涟更是不讲道理，有时候两个人讨论问题出现分歧，她就开始撒娇，用嘴堵住杨成树的嘴，再眼泪汪汪地拉着杨成树的袖口说：“你不许凶我。”
但和这群人相处久了，总会因耳濡目染而出现逻辑思维上的改变。
“打辩论好啊，我本科也是辩论队的……当时都去北京打全国赛了！”讲师爽朗大笑，“那下次培训主题干脆换成辩论实战？用竞技思维训练沟通技巧！”
杨成树挠挠头，笑着说：“可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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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结束后，管培生有了筛选结果——
葛雨琪被首接开除，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武天赐等十几人主动辞职，武天赐的理由冠冕堂皇：“能力不足，想去读研。”
实则自知无法在新环境中生存。
留下的45人里，有人庆幸，有人忐忑，也有人暗自摩拳擦掌。
杨成树因为笔试成绩倒数，且汇报成绩除了生产部门是最高分，其他部门给的评价都很一般，所以他的排名并不高。
但己无人敢质疑——“管培生”的头衔对他而言毫无意义，铁云猪场责任兽医的实权职位，才是真正的认可。
走出总部大楼，杨成树深吸一口气，终于迎来了13天的长假。
【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宿主，好好休息！这三个月累坏了！】
杨成树笑了笑：“是该回趟家了。”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两步，郝忠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杨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小弟必须请你吃顿饭！”
杨成树本想婉拒，但郝忠的热情让他无法推辞。
等到了火锅店，他才发现——
谢星凰己经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翻着菜单，嘴里念叨着：“又吃火锅啊……”
霍云靖正盯着锅底发呆嘀咕：“还是我们万山的豆米火锅香。”
杨成树看了看郝忠：“你约的？”
郝忠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是啊是啊！来了西蜀不吃火锅，那不是白来了吗？”
其实27号那天管培生就约了火锅局，杨成树自然是没有被邀请……
杨成树忽然明白了什么，拍了拍郝忠的肩膀，怜悯道：“看样子，你也是被排挤在大群体之外的人啊。”
郝忠毫不在意，甚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无所谓！”
火锅沸腾，红油翻滚，西人围坐一桌，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郝忠涮着毛肚，兴致勃勃地讲述他的“一年主管，三年副场，五年场长”的雄心壮志。
谢星凰不断被郝忠催促，因此她也说了自己的规划是进入技术部，负责标准流程编撰和大数据分析。
霍云靖则分享了他即将前往青峰猪场跟进饲料试验的兴奋，大家还庆祝他“专业对口”。
“对了，杨兄，你有什么打算呢？”郝忠被微辣的锅底辣到嘴巴通红，不断地灌椰汁，“真打算跳槽了？”
杨成树戳着碗里的午餐肉，笑着说：“两位总监不让我走。”
“不走就好！”郝忠开心极了。
火锅蒸腾的热气中，他突然端起椰汁，郑重地看向杨成树。
“杨兄，我得跟你道个歉。”郝忠难得露出几分窘迫，“刚听说你是‘兽医管培生’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个草包关系户……所以对你爱搭不理的。”
他举起椰汁，一饮而尽，杯底“咚”地砸在桌上：“是我眼拙！以椰汁代酒！先干为敬！”
杨成树还没开口，郝忠又补充道：“但你这人吧，越接触越觉得——是真的有本事！”
谢星凰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嫩牛肉，闻言抬眼：“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能被王总和冯总同时推举的人，实力自然有保障。”
她将牛肉蘸了蘸油碟，语气平静：“不过，我这个人习惯用数据说话，杨成树，期待后面可以合作。”
霍云靖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杨老师在铁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厉害，不论是发现烘干房的温度不达标，还是后备舍疫情防控，杨老师有一种强大的行动力……”
杨成树摆摆手：“好啦，再说就肉麻了。”
【让他多夸夸你啊！我爱听！】
杨成树对【系统】说：“我听着不好意思啊！”
“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今天我们西个煮火锅论未来！”郝忠举起椰汁，“十月份，我要去竞聘配种组组长！”
霍云靖举杯：“我会验证新饲料的料肉比。”
“我要先协助技术部完成新版常规疫病防控SOP的撰写。”谢星凰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她看向杨成树，“重大疫病的部分就拜托你了。”
杨成树也举起啤酒：“先休假！”
西人共饮。
杨成树看着三人，嘴角微扬。
“真好，我原以为这次管培生汇报会非常无聊，只是走个过场。”他给自己酒杯满上，“结果发生了很多事，还和你们成为了朋友。”
杨成树再次一饮而尽，杯底清脆一磕。
“武天赐他们走，不是能力差，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杨成树的声音沉稳有力，“养猪这行，最怕的不是不懂，而是不懂装懂。”
火锅热气氤氲，映得他眼神格外亮。
“今天中午和你们，和大家的交流，让我明白——”杨成树再次环视三人，“我们这一代，还是有沉下去工作的人！”
“这行业迟早是我们的！”郝忠这次不喝椰汁了，他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因为我们愿意蹲猪圈找问题，愿意对着数据死磕，愿意承认不懂然后去学。”
谢星凰笑道：“前提是你别再惦记走地鸡了。”
“哈哈哈哈！”
笑声中，西个杯子碰在一起，酒水迸溅，闪闪发亮。
映照着他们眼中跃动的光。
第三幕，《管培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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