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未烧尽的黄巾旗在暮风中猎猎作响,曹操屈指弹去甲胄上的草灰,案头那盏雁鱼铜灯将他眉骨映得明暗交错。十二岁的曹铄伸手去够案上青梅,玄色深衣下摆还沾着城东稻田的泥渍。
"坐好!" 曹操厉声道。
竹简砸在案几的声响惊得少年缩手,青梅滚到曹昂脚边。年长三岁的兄长跪坐如松,正将缴获的农具名册分类:"铁犁三百具可修复,木耧车需重制耧铧..."
曹操突然展开兖豫地图:"三十万青州兵己降,尔等往后作何打算?"
"儿欲效法韩贤。"曹昂双手扶膝,腰间旧玉珏轻叩案几,"此番清点荒田七万顷,可仿效代田法轮耕。"他忽然顿住,因曹铄正偷偷将青梅核摆成北斗状。
"孩儿想在谯水边建座观星台!"曹铄兴奋地跳上沙盘,压塌刚堆砌的泰山模型,"台高九丈,东临颍川书院..."他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草绘,笑着给父兄道"您瞧这位置,正好迎娶中山..."
"两年前我在虎牢关收到一份军报。"曹操突然截断话头,指尖竹简毛刺,双目死死盯住曹铄"有个持七尺槊的竖子,被吕布追劈三十里——"
"差点就射中吕奉先!"曹铄脱口而出,青梅核卡在喉间。曹昂急拍他后背,束发玉冠应声落地。
曹操霍然起身,腰间的青釭剑穗扫翻砚台:"好个纨绔子弟!你当张邈的刀是摆设?"他扯开衣襟,胸口箭疤狰狞如蜈蚣,"当年鲍信为护我..."
曹昂横身挡在弟弟面前,三支狼毫擦鬓而过:"父亲息怒!"他拾冠为曹铄束发,指尖微颤——这动作与丁夫人为他整冠时如出一辙。
帐外传来夏侯惇闷哼,似在阻拦闻声而来的戏志才。曹铄摸着颈间红痕,突然想起史书里这位长兄本该在建安二年战死宛城。
"中山甄氏。"曹操突然冷笑,"倒是会挑岳家。"他甩出绢帕,上面墨迹未干的"甄宓"二字触目惊心。
曹昂惊诧:"婚约之事..."
"是孩儿求的!"曹铄突然蹿起,"甄宓及笄尚需六载,正好..."
"正好纳十七八房美妾?"曹操抓起竹简劈头砸来,"亲卫营缺个马童,明日便去刷战马!"
更漏滴至戌时三刻,曹操咬破指尖,在素帛洇开血墨。曹昂欲劝,被他以眼神喝退。
"修身为本,治国为用。"血字在灯下泛金,看着曹昂道"从今尔字子修。"转向次子时笔锋陡厉,"昭,明也。望汝心如皓月..."忽掷笔大笑,"罢了!能守住观星台也算本事。"
曹铄盯着"子昭"二字,想起前世读史书,曹操那个早夭的次子,此刻正在他十二岁的躯壳里鲜活跳动。
帐外忽传马嘶,赵云的白袍掠过门隙。曹操瞳孔骤缩——那身影与曾经单骑救主的鲍信何其相似。
梆声碎月,曹昂正在帐外为弟弟重束玉带。曹铄摸着新刻"子昭"的银印嘟囔:"老爹发怒时,像不像城西...""慎言。"曹昂以指封他唇,"父亲箭疮最忌动气。"
中军帐内,曹操独对残烛。案头两只酒樽:一盏是曹昂留的解酒汤,一盏是曹铄偷倒的桑落酒。月光漫过"子昭"旁新添的小字:"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戏志才鬼魅般现身,指尖捻着片焦糊竹简:"邺城..."
"选三十死士。"曹操以剑划地,"要精通市井百业者。" 剑痕恰成北斗之形。
晨雾漫过校场,曹铄正给爪黄飞电刷鬃。忽闻背后脚步轻响,赵云的声音带着笑意:"师弟可知战马最爱甘草?"
远处传来曹操的暴喝:"竖子!卯时三刻——"
曹昂匆匆赶来,怀中抱着新绘的农具图谱。当他瞥见弟弟腕间黑山军玉佩时,忽然想起丁夫人临终那句:"护好铄儿..."
朝阳刺破云层,将三人身影拉长在青州焦土上。曹操按剑立于辕门,望着长子怀中露出的桑麻图样,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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