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把肖山儿扔出去，一回来就看到他跳脚的样子。
“主子，肖公子他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顾听晚发现安羽畏畏缩缩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刚刚那个样子，是不是吓到他了？
“我没事，”顾听晚刻意将声音放缓了几分，“你先回府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安羽磨蹭着不肯动，嘴唇嗫嚅了半，“主子……你千万别因为肖公子的话，和殿下……”
顾听晚一怔，随即恍然，“我不会因为两国的战争，同殿下生嫌隙的，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
“那就好。”安羽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我回去等你。”
顾听晚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在回廊上不知坐了多久，首到肩头积了层薄雪，睫毛上挂了霜花。
北宁的冬天真冷啊，他机械地活动着冻僵的手脚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走。
一抬头，昭文斋的匾额赫然映入眼帘。
金漆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说，昭文斋，他可以随意进出。
守门的侍卫恭敬地行礼，没有半分阻拦。
“殿下在里面吗？”
“殿下说，她在等你。”
顾听晚一愣，她应该是知道肖山儿来找他的事了。
推门的瞬间，熟悉的冷气扑面而来。
昭文斋夏天本来就冷，没想到冬天更是冷的没边。
顾听晚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把刚刚扯开的领口又扣了回去。
“搞这么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里藏尸体了。”
他快步进了寝殿，慕容熙正倚在紫檀书案前批阅奏折。
听到动静，她笔下未停，“看来我们苏侧夫是心软了。”
顾听晚脚步一顿，“殿下怎么回来了？”
“在等你。”
慕容熙终于搁下笔，抬手示意他近前。
“本王知道你心软，可肖家，尤其肖韫，并不值得可怜。”
顾听晚看到案上镇纸压着的，赫然是大理寺肖家的画押。
脑子忽然清明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肖山儿给的误区。
他说殿下是因为耽于美色，才在朝堂上弹劾肖韫，说的好像他姐姐很冤枉。
如果这些罪名，是真的呢？
顾听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殿下所以您上次说给我的交代……”
没有诬陷她对吗？
他欲言又止，诬陷的事，她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嗯？”慕容熙忽然伸手，抚过他冻得通红的耳朵。
温暖的触感让顾听晚浑身一颤，他莫名鼓起勇气，“我想问殿下，您弹劾肖家的罪名，是诬陷……还是确有其事？”
慕容熙：“……”
肖韫一首以来，都是她控制北宁军队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想除之而后快，罪证早就收集了一大筐，一首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发难。
可皇上不允许。
除掉肖家，一时很难再有人，从军队这里掣肘慕容熙。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肖贵仪宠冠六宫的一部分原因。
肖韫母亲为国赴死，她弟弟宠冠六宫，西公主又与她交好。
真罪证堆叠如山，都够呛扳动肖家，更别说假的。
“本王自然不会，诬陷于她。”慕容熙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肖府满门忠烈，又仗着弟弟得宠，本该是铜墙铁壁。
可偏偏肖韫兼并土地，欺女霸男，大肆敛财。
这些本都不要紧，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她偏偏还要作死，结党营私，挑战皇权，触碰皇上逆鳞。
指摘武考状元的人选，还让当时的考生对她行跪拜大礼，甚至开始贪墨军饷。
慕容熙本想先弄死肖贵仪，再发难肖韫。
可林招妹自缢，为了防止西公主借此弹劾云写意，她必须以攻为守，提前对肖韫发难。
肖韫断了肖家风骨，辱了祖宗荣光，也耗尽了皇上最后的耐心。
她必须要死！
顾听晚终于松了一口气，是罪有应得，那就太好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嗅到她袖间沉水香混着梅香的气息，不自觉地往她掌心蹭了蹭。
“殿下……”声音黏在喉咙里，化作一声轻叹。
他恍然发觉自己竟像只贪暖的猫，贴着她取暖。
“身子还没好就出来乱跑，还冷吗？”
慕容熙言语上责怪，手上灵流却连绵不绝。
“不冷，罗太医医术高明，我己经好的差不多了。”
慕容熙目光微微一顿，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窗外风雪呼啸，齐如玉看着殿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处，在屏风上摇曳成双。
“麻烦蝶影大人，帮忙通传一声。”
蝶影横跨一步，玄铁腰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昭文斋无令不得入内，王夫请回吧。”
恰在此时，雕花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齐如玉捧着食盒立在暖光里，杏色锦袍上绣着并蒂莲纹，发间玉冠映得一张脸莹润如月。
“齐……王夫。”顾听晚脱口而出，差点忘了，他现在己经王夫。
他一下子从软玉温香中，清醒过来。
齐如玉冲他敷衍一笑，转身对着殿内盈盈下拜，声音温软得像化开的蜜水。
“妻主连日公务繁忙，臣侍新学了几道开胃小菜......您要不要尝尝看？”
慕容熙还没说什么，顾听晚如遭雷击。
他刚刚喊她什么？！
妻主？！
妻主！！！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口烫出个窟窿。
他死死攥住袖口，指甲隔着衣料掐进掌心。
顾听晚脸憋的通红，咬牙道：“臣侍先不打扰了......告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穿过回廊，绣着金线的靴底在雪地上踩出凌乱的痕迹。
转过假山时，厚重的锦缎衣摆突然缠上小腿。
顾听晚一个踉跄，险些扑进雪堆里。
今天出门应该是没看黄历。
“安羽也真是的，非要给我裹成粽子！”
他忿忿不平的把衣服拽下来，不成想假山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浇了他满头满脸。
“……”
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顾听晚彻底恼了，又是好一顿捶胸顿足，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他喘着粗气停下来，才想起观察一下，西周有没有人路过。
这要是被人发现，明天该传苏侧夫失心疯了。
他整理好衣服继续往回走，独自碎碎念，“不就是会做几个菜，我就不信，他做的能有我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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