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步摇刺进了余昭华的脖颈。步摇刺入血肉时轻得像扎破绢帛。
她太过狂妄，酒精让她头晕眼花，看不真切。
又或许是她欺负杨顺儿实在过于平常，以至于将自己的命门暴露无遗，也毫不在意。
杨顺儿骑在她身上，就像无数次被对方压制时那样。
他怕极了，粘腻腻的血顺着他的手流淌，他拿不稳步摇。
“你怎么敢……”余昭华指尖凝聚的雷光，忽明忽暗。
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软弱无能的人，竟然敢胆大妄为到对她动死手。
她强行运转灵力，一掌将他拍飞在窗框上，滚落下来。
她自小娇生惯养，此刻痛得青筋暴起，跌坐在地上。
她想喊人，可她太痛了，连一点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这一掌极重，杨顺儿即便不当场毙命，也应当灵脉尽碎，再也爬不起来。
可杨顺儿偏偏只是吐了一口血，在地上滚了一圈，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
“妻主，事情……己经到了这一步。”
如果妻主死了，他一个人偿命就够了。
可倘若她活下来，他的家人必定会被她报复。
她不能活！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看来今夜，妻主不能得偿所愿了，您觉得呢？”
余昭华痛极，快要昏死过去，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杨顺儿捡起刚刚脱手的步摇，再次插进她的胸口。
“对不起，是我杨家的铜臭气，脏了妻主的青云路！”
更漏声隔着雨幕传来，他怔怔看着余昭华抽搐的手。
那只手曾为他描过眉，也曾把他按进结冰的荷花池。
现在她正徒劳地抓着满地碎玉，温热血浆溅上脸颊。
“你……”
他清晰的感受着余昭华的心跳，从狂跳到静止。
她说，“贱人。”
她生命中的最后两个字，竟是骂他贱人。
杨顺儿痛心疾首，失力的瘫坐在血泊里，任由自己被震碎的灵脉流失。
他还记得，父亲曾捧着他的脸叹息，“我们顺儿，若是个女子，本该是建康最会鉴玉的人啊。”
他受她甜言蜜语的蒙蔽，即便母亲和姐姐再三提醒，她并非良人。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余府这座火坑。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杨顺儿痛心疾首，他因着一己之私，拖累全家，受她欺压。
看着余昭华涣散的瞳孔，他突然恨极，伸手扯下那串定魂铃。
染血的银铃贴在心口，比想象中还要冷。
他就这样，和余昭华同归于尽。
翌日一早，她们被下人发现时，两人己经凉透了。
昏黄的灯光下，顾听晚的面容显得有些阴郁。
杨顺儿是忽然听到一些街坊传言，所以才忽然失去理智，和余昭华拼命。
“卷轴里，他说他听到了一些谣传，这也是你的手笔吗？”
慕容熙摇头，“这太刻意了，不是本王的风格。”
“……”
这的确不是她的风格。
余昭华吃软饭这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杨顺儿记挂着杨家，只要他出门的次数足够多，自己就可以听到这些事情。
他想起余昭华之前，骂骂咧咧的说不喜杨顺儿出门，抛头露面。
想来就是怕他道听途说，知道些什么。
所以……慕容熙在余府说，如果喜欢杨顺儿，可以常邀他来宁王府做客。
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有什么纰漏，那就是杨顺儿得知这件事，得知的太快了。
快得令人始料未及，以至于这梅金簪显得很刻意。
他微微倾身，“敢问殿下，梅金簪的事，您准备怎么办？”
他目光灼灼，想要一个答案。
慕容熙笑吟吟的，目光如刀，“这个本王己有打算，你无需忧心此事。”
“殿下算无遗漏，不愧是千年难遇的，天降奇才。”
她这一番谋算，弯弯绕绕，用最小的代价，将尚书府的财产尽数充公，划作军费。
慕容熙欣然接受了他的评价，“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没有让本王失望，法器本王会再补给你。”
顾听晚面露痛惜，“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臣侍……日日在王府的红砖青瓦下，想来用不到这么好的法器。”
“即便暴殄天物，那也是这法器的宿命。”
慕容熙继续开始朱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顾听晚也不知，她说的是法器，还是他。
只是莫名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他怕极了，怕的腿在发软。
逃！
这是他来了这个世界，第一次冒出这个想法。
慕容熙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身世，迟早会把他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他心头的情绪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因杨顺儿的遭遇痛心，他因慕容熙的威压恐惧。
可又好像不止这些，他想避她如蛇蝎，攻略根本无从谈起。
可顾听晚却在这时，注意到她朱批的右手……在抖。
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忍到濒临崩溃，是不可能被人看出来的。
顾听晚为人医者的毛病又犯了。
“臣侍看殿下脸色不太好，臣侍帮您把脉看一下吧。”
“放肆！”
慕容熙的声音，宛若深渊中沉睡的古钟被猛然敲响。
她不带丝毫怒意，却满载着山河之重，帝王之威。
顾听晚不由地被吓住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向前。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慕容熙绝非善类，离她远一点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当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她微微蹙眉，他的心便翻起了惊涛骇浪。
顾听晚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帮她。
寒风轻轻吹过，带着几分冷意和落叶的沙沙声，似乎在提醒他冷静。
他想救她，这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竹笋，顽强而坚定。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用系统让他攻略慕容熙这事来麻痹自己，也不需要用医者仁心的伟大光环来欺骗自己。
他年纪尚浅，不懂情爱，不懂自己这自杀式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可他非常确定，他想救她，是本能。
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的本能。
哪怕明知眼前人是豺狼虎豹，他也没办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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