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乾清宫里的君臣博弈

我的魂灵凝在蟠龙柱的鎏金鳞片上，看少年跪在金砖上，蟒纹补服的金线在晨光中碎成星芒。贾母伏在丹陛之下，华贵的霞帔拖在地上，沾着雪水与泥污，像条褪了色的老蛇。她捧起的《贾府田契名册》还在滴水，水渍在金砖上洇出暗痕，恍若贾府百年基业正一点点渗进尘埃。

"老身愿将府中八成银钱、半数庄田充公......"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破了洞的铜锣，每说一个字，喉间都像在拉锯，"只求陛下...... 念在贾府三代忠良......" 尾音几近呜咽，却让我想起黛玉在贾府咳血时，也是这般压抑又卑微的声响。少年垂眸盯着自己的靴尖，我知道他在数金砖上的纹路 —— 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用来压制眼底翻涌的杀意。我看着这场景，心中满是对黛玉的心疼，当年她在贾府受的苦，此刻都化作了对贾府的愤恨。这贾母，曾是黛玉唯一的外祖母，却如此漠视她的生死，如今为了贾府，竟又想利用黛玉的名声，当真是可恨至极。

皇帝指尖着翡翠扳指，"咯吱咯吱" 的声响混着炭盆轻响，在殿内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案头弹劾奏折堆得老高，最上面那封盖着 "都察院" 朱砂印的，正是少年昨夜加急呈送的。他在等，等西王八公阵营因贾府的示弱而露出破绽，等世家大族的舆情从 "痛打落水狗" 转向 "法外开恩" 的温和。** 我明白皇帝的心思，他这是要以贾府为突破口，慢慢瓦解西王八公的势力，而少年，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但我也清楚，少年并非全然被利用，他有自己的算计，他要借此机会，为黛玉讨回公道，为林家夺回失去的一切。** 当翡翠扳指终于停下转动，皇帝的声音像春日融雪般和煦："念在你年事己高，朕便留贾府一脉。"

说罢他瞥向少年，目光里藏着试探的锋芒："林卿以为如何？" 少年叩首时，腰间玉佩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越的响。这声响让我想起林府祠堂的编钟，每次祭祖时，少年都会故意撞响那枚钟，惊飞梁间燕子。"陛下圣明！"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激越，"薛家包揽漕运私贩军火，罪无可恕；王家私铸铜钱扰乱市道，罚没家财以儆效尤；史家放印子钱盘剥百姓，削去爵位抄没田产，皆合律法。"

他顿了顿，余光扫过贾母骤然惨白的脸 —— 那抹白让我想起黛玉葬花时的素绢，同样的苍白，却一个是怯懦，一个是绝望。"唯贾府......" 少年拖长的尾音里藏着刀，却在皇帝抬手时化作绕指柔。"贾政暂留工部员外郎之职，" 皇帝打断得恰到好处，"其余人等迁出老宅，归置城外庄子。"我看着少年眼底闪过的精光，知道这正是他与皇帝私下商议好的策略。打垮薛王史三家立威，留贾府一线生机收心，既震慑了西王八公，又给天下人看足了帝王仁德。少年这招，既狠辣又周全，竟比我当年在官场时更懂得权衡利弊。

殿内群臣发出细碎的议论，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却看见少年嘴角扬起的弧度 —— 这正是他前日密奏里 "打拉结合" 的策略。皇帝再次看向少年时，眼底赞许之意几乎要漫出来：这小子，竟能把铁血手段藏在温言软语里，比林如海当年更懂君臣之道。听到皇帝心中的赞许，我心中竟生出一丝骄傲。这少年，虽非我亲生，却比亲生儿子还要懂得我的心思，懂得如何在这官场中生存，如何为黛玉谋取最大的利益。他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在祠堂骂我的毛头小子，而是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权谋者了。

"臣斗胆请命！" 少年突然抬头，晨光落在他眉骨上，削出锋利的影。他说得诚恳，掌心却在袖中紧握成拳 —— 我知道那里藏着林家的家主玉佩，他总习惯手里摸索些什么。"贾府交割财物一事，臣愿代陛下督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急切，像极了当年在御书房抢点心时的模样，"必不教国库少了半分。"我明白他的急切从何而来，那是对林家旧物的执念，是对黛玉的心疼。他想亲自去贾府，亲手夺回属于林家的东西，他想让黛玉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她有哥哥，有林家，有这世间最坚实的依靠。

皇帝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有对晚辈孺慕的纵容，更有对心腹能臣的满意：这混小子，分明是惦记着林家被吞的田契、被典当的传家宝，却偏要做出公而忘私的姿态。"准了。" 皇帝挥挥手，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若寻出林府旧物，便赐你带回。"

少年叩首谢恩时，我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发颤。那不是恐惧，而是狂喜 —— 狂喜于即将物归原主，狂喜于终于能让黛玉在林府祠堂前，堂堂正正地补上一炷香。乾清宫的铜鹤香炉飘来檀香，混着少年身上未散的硝烟味，竟莫名让人安心。我望着少年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当年他初来这个世界，在祠堂摸着我的牌位一边骂一边承诺："老林，你说你这么早死干嘛！但以后你的闺女我罩着。"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为黛玉撑起了一片天。他的权谋，他的算计，他的狠辣，都不过是为了护黛玉周全。而皇帝眼中的赞许，在我看来，不过是他布下的局中一环，他早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掌控棋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