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悬于乾清宫穹顶之下,看皇帝指尖敲击龙案的动作骤然停顿,烛火将他眼角的细纹照得清晰 —— 那是我未曾见过的沧桑。"将西洋鲛绡纱裁作裙裾,再备十匣玫瑰酥。"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皇后之名送去,莫要说是朕的意思。" 当值太监垂首应下时,我看见皇帝袖中露出半幅明黄绫罗,正是当年我陪他祭天时所穿礼服的残片。
"平安县主近日读什么书?" 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案头林黛玉的请安折上,折角还沾着未干的玫瑰酥碎屑。太监忙回道:"县主与嫡公主同习《女戒》,昨日还临摹了先生的《簪花小楷》......" "够了!" 皇帝突然打断,抓起案头青铜烛台重重一放,烛泪飞溅在奏报上,"朕让你查的是她爱不爱吃酥酪,谁要听这些!"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我望着他骤然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他在黛玉身上看见的,不只是林家孤女,更是自己与故人少年时 "愿得广厦千万间" 的理想残影。当年我冒死进谏漕运弊政,他深夜执灯为我研墨,烛火映着我们年少轻狂的脸,曾立下 "清君侧,肃朝纲" 的誓言。如今故人长辞,这誓言却由一个异世青年接过,以最荒诞的方式践行着。
"传旨:礼部加拨五百两月例,糖蒸酥酪须用清晨第一勺牛乳。"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指尖抚过黛玉折上的字迹,"她兄长在江南卖命,朕总不能让功臣之妹受委屈。" 这话半是自欺,半是真心 —— 满朝文武皆知,林欣并非我血脉,可皇帝偏要在这细节上,将 "林家" 与 "皇恩" 紧紧捆绑。
窗外暴雨倾盆,将贾府所在的街巷浇成一片泽国。王熙凤摔了第七个茶盏,碎片溅在账本上的 "林" 字批注处;贾赦的翡翠扳指终于在转移地契时跌落,摔成两半的玉件里,赫然藏着当年侵吞林家盐引的密信。而西王八公府中,北静王望着先帝蟒袍上的金线,忽然想起林欣密折里的一句话:"臣查得庆王府私铸铜钱,范铸法用的还是二十年前林家进献的工艺。"
乾清宫内,皇帝将弹劾林欣的奏章投入火盆,火苗瞬间吞噬了 "草菅人命" 的控诉。"林如海啊林如海," 他对着虚空举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里倒映着摇曳烛火,"你选的这把刀,比你当年锋利百倍。" 酒液泼在地上,蒸腾的热气中,我仿佛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与林欣重叠 —— 一样的孤勇,一样的磊落,只是他更懂得用荒诞作铠甲,在这吃人的朝堂上杀出重围。
兰栖阁内,黛玉对着新裙裾发愁:"这料子虽好,却不如兄长送的蜀锦暖和。" 她不知道,为了这匹鲛绡纱,皇帝特意命人拆了西洋进贡的帷帐;她更不知道,御膳房的糖蒸酥酪里,悄悄掺了江南进贡的蜜渍花瓣 —— 那是林欣在抄没盐商府邸时,特意叮嘱留下的珍品。
当值太监退出乾清宫时,怀中抱着给黛玉的赏赐,袖口还沾着皇帝方才发怒时碰翻的茶渍。我望着那抹暗黄的痕迹,忽然懂得:帝王的情谊从来藏得极深,深到要用雷霆手段作掩饰,用金银珠玉作幌子。而林欣在江南的每一次挥剑,每一道密折,都在替皇帝完成当年未竟的理想 —— 肃清吏治,重振朝纲,让这万里山河,重回清明。
雨停时,皇帝铺开江南舆图,用朱砂笔在贾府产业上画了个大大的圈。烛火映得他眼神如狼,却在瞥见黛玉请安折上的 "兄长安好" 西字时,忽然轻笑出声。这笑里藏着权谋,藏着怀念,更藏着对未来的期许 —— 他知道,有林欣在,江南的烂账终将清算,而他,也终将成为青史留名的 "明主"。
我悬浮在御书房梁间,看皇帝对着我的画像举起第三盏酒。画像上的我正襟危坐,而他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烛火,像极了我们彻夜论政的那些夜晚。"林如海," 他轻声道,"你的继子,比你更像把利刃。" 话音未落,画像突然无风自动,我知道,那是魂灵在回应 —— 回应这跨越生死的知遇,回应这君臣相契的默契,更回应这即将破晓的,属于林家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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