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临别筹谋

我悬浮在林府飞檐之下，看着晨光为黛瓦镀上一层金箔。林欣将十二食盒的点心仔细码上雕花食架，玫瑰千层酥的甜香混着桂花蜜饯的馥郁，在廊下氤氲成一片温柔的雾霭。这熟悉的场景，竟让我想起黛玉幼时，乳母抱着她站在扬州老宅的桂花树下，眼巴巴望着厨娘做糖糕的模样。

黛玉攥着衣角立在马车旁，素白裙裾扫过青石板，发间新簪的白玉兰随着颤抖的肩线轻晃。她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担忧，倒与贾敏送我远行时的神情如出一辙。林欣将食盒塞进她怀里，又掏出个绣着金猊的锦囊，语气轻快得像在说趣事："这些点心你带着，御膳房的糕点哪有自家做的合口。这锦囊里头是防狼的辣椒面儿，谁要敢欺负你，撒完就跑，哥哥给你撑腰！" 我望着他故作轻松的眉眼，却见他袖中藏着的手己攥出青筋 —— 分明是担忧此去江南吉凶难料，却偏要哄得妹妹安心。

宫门前的铜钉在烈日下泛着灼人的光，林欣捧着木匣跪倒时，我附在他腰间的玉佩上，能清晰感受到他微微发颤的脊背。"此乃臣改良的稻种，耐旱抗虫，亩产可达三石。" 他的声音沉稳如磐，却在瞥见皇帝灼灼目光时，突然换上一副哭丧脸。只见他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哀嚎声震得梁间燕雀惊飞："若臣此次不幸折戟江南...... 求陛下看在稻种能解万民饥馑的份上 —— 护舍妹周全呐！莫让她再回贾府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连块点心渣都不会给她剩啊！" 说着竟瘫坐在地，捶胸顿足，鼻涕眼泪全蹭在簇新的朝服上。

这荒诞的一幕让我又惊又叹。想我当年在朝堂上，字字斟酌、句句谋算，哪敢如此撒泼？可林欣这看似胡闹的举动，实则暗藏机锋 —— 既以稻种之功邀宠，又用亲情牌勾起皇帝恻隐之心。果然，皇帝龙纹案几的手指骤然收紧，望着这个时而狼狈不堪、时而意气风发的臣子，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烛火摇曳间，皇帝抓起案头密报狠狠摔在地上，震得瓦片轻颤："少在朕跟前说丧气话！你若敢把脑袋丢在江南，朕就让你妹妹天天给御膳房当试吃太监！" 严厉的话语里，那丝不易察觉的恼意，倒像是被戳破心事的掩饰。我望着皇帝烦躁地挥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我向他谏言漕运改革时，他也是这般又恼又叹的模样。

"等等。" 皇帝突然开口，挑眉看着林欣怔愣的模样，"那些点心，朕也要一份。" 他的目光掠过随行宫人搬着的食盒，调侃道："朕倒要尝尝，到底是多好吃的东西，能让你这小子每日惦记，连抱大腿都顾不上？" 林欣瞬间反应过来，额头贴地赔笑，可我分明感受到玉佩下他剧烈的心跳 —— 这看似疏漏的细节，怕是他刻意设下的钩子，引着皇帝主动开口讨要人情。

得了皇帝允诺后，林欣长舒一口气，仍不忘试探："贾府元春在宫中任职，还请陛下务必......"" 知道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 啰嗦劲儿倒像个老妇。你且放心去，若江南之事办不好，朕拿你妹妹出气！"这威胁的话语听似无情，实则己默许了对贾府的打压。我望着林欣退出御书房时挺首的脊梁，终于懂得：他用最荒诞的戏码，演了一出最精妙的权谋剧。那些撒泼打滚、那些糕点人情，皆是为黛玉筑起的铜墙铁壁。而我，只能以魂灵之姿，默默祈愿这个异世而来的" 兄长 "，能平安归来，续写林家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