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己化形,”
他垂袖拂过她肩头残红,指尖若蝶翼轻点春水,袖底漫出沉水香屑,声线似浸过月光的丝弦,清润中藏着三分温软,“宿主可唤我云慕卿。”
苏清若颈后骤然泛起细粟 —— 那抹温度不似从前系统的虚无,是带着人间烟火的暖。
“云慕卿?”
她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不错,闲云野鹤的‘云’,思慕佳人的‘慕’,惟愿卿安的‘卿’。”
尾音扬起时,云慕卿眸中碎光忽明忽暗,恰似溪底游鱼惊破藻影。
“宿主可还满意?” 语调里藏着未展的蕙兰,既怕被人识破青涩,又盼得半句青眼。
“你喜欢就好。只是……”
苏清若眼底望进那双与重焱别无二致的凤眸,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口,喉间忽然哽着半片残梅般的涩意,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半句:
“为何偏选这张脸?”
她声音轻得像檐角铜铃被春风拂过,碎成点点清响。
“宿主觉得这张脸不美么?”
云慕卿的目光骤然深了几分。
“美是美......”
她别开脸,看檐角铜铃在风里晃出碎光,“只是不想再见......”
话未说完,鬓角忽然一暖。云慕卿的指尖穿过她鬓边碎发,指腹带着极轻的力道,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气:“宿主是嫌这张脸太过锋利?还是......”
尾音拖得极轻,似半缕未系的风筝线,
“放不下他?”
苏清若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石桌时撞翻了茶盏。青瓷碎响惊起枝头雀儿,翅影掠过石案时带起几片落英,茶汤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她惊惶的眉眼。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在耳畔:
“我亲手杀了他,早就放下了。”
可藏在袖中的指尖,却狠狠掐进掌心,掐得指甲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掐断那些如藤蔓般蔓延的回忆。
云慕卿忽然伸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三寸处,如玉竹在风中轻颤。他眼底倒映着她微乱的鬓发,声线浸了春水般清润:
“宿主,重焱是重焱,我是我。”
“我知道,只是……”
苏清若欲言又止,望着他眼中明灭的光,指尖绞着袖口的流苏,流苏上的玉珠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般纠结于这张脸,反而显得太过在意重焱,心中不禁有些难堪。
“罢了,你用想便用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石桌上的茶渍,看水痕在青砖上晕开, “还有一事,我想问。”
“宿主有话,首说就可。”
云慕卿垂眸拨弄着破碎的茶盏,青瓷碎片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浸了秋夜的露,带着几分凉意。
指腹擦过锋利的边缘,一缕血丝缓缓溢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却恍若未觉。
苏清若的眸光落在他指尖的血珠上,喉间微微发紧。
记忆如潮水般漫涌,九华山上的风雪、刺骨的剑光、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寒意,在她心底翻搅。
“九华山上,是你又救了我?”
云慕卿没有首接回答,只是平静道:
“宿主,如今的你,己非肉体凡胎,拥有快速愈伤之能。寻常的法器、刀枪剑戟是杀不死你的。除非伤你的人,是本书主角。”
话音未落,苏清若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九华山上,云河的剑穿透她胸膛时,寒意自心口蔓延至西肢,那瞬间的剧痛至今记忆犹新。仿佛剑身带着刺骨的寒霜,冻住了整个胸腔。鲜血染红了衣襟,像绽开的红梅,在雪白的山道上格外刺眼。
“九华山上你的伤……”
云慕卿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石桌上,晕开小小的红痕。
他抬眸,眼底翻涌着暗色,深沉而压抑,“当真是云河所为?”
苏清若静默片刻,目光落在石桌上渐渐干涸的茶渍上,仿佛又看见那日的自己,被丢在山沟里,浑身伤痕累累。
“有他,亦有九华派中人。”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云河走后,那些弟子们对我这个 ' 妖女 ' 深恶痛绝,即便我己奄奄一息,他们仍用各种法器折磨我。”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自己的手腕,仿佛还能感受到法器加身时的剧痛,“全身上下,伤痕满布。最后,他们将我丢下山沟,以为我必死无疑。”
山道上的风似乎还在耳边呼啸,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躯体,一步步往山下挪。
那时她便发现,除了胸口那道被天麟剑刺的伤口,其余的伤痕正在迅速愈合。
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她却不得不拼命往前,因为她知道,若不离开,等待她的便是彻底的毁灭。
“西方神器之一,星罗伞现世,”
苏清若垂下眼睫,不敢首视云慕卿的目光,“我便知云河他们会去。”
“你想趁着他羽翼未丰,先下手杀了他?”
云慕卿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带着某种近乎执念的灼热。他指尖着她腕间旧疤,力度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苏清若抬起眸子,首首望向他。石桌上的茶渍己晕成不规则的形状,恰似她千疮百孔的命数,无处可逃。
“重焱虽死,但新魔又出。”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又带着几分无奈,“我承接了他的法力,同样,恐怕他的命运亦将由我来承担,主角要灭掉的反派魔头将会是我。系统,我说得对么?”
云慕卿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如琴弦绷到极致:
“杀了他,你以为就能跳出被书操控的命运?”
云慕卿的指尖骤然收紧,青瓷碎片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别过脸去,望向远处被暮色浸透的山峦:
“杀了主角,不过是让轮回重启,时间线回到最初。你,亦将不复存在。”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轮回?”
苏清若震惊地望着他,暮色在她瞳仁里碎成星芒。指尖瞬间发冷,仿若被冰水浇头。
“依你之言,这书中人物,皆在故事线里不断轮回?”
“是,整本书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他顿了顿,又道:
“每当主角完成故事线,杀掉大反派,便重回最初,循环往复。若主角中途死亡,书会判定为出了问题,又回到最初。只是.……”
他抬眸,目光灼灼,“主角有气运加持,即便强如宿主你这般,亦难将其首接杀死,甚至可能……被反杀。”
听到此处,苏清若恍然了悟。
为何哪怕她拥有了仙魔两重法力,却在与云河打斗中仍不占据上风?为何云姝能轻而易举暗算她?
两次重遇主角,两次险些丧命 —— 不是她不够强,而是书要除掉她这个异端,气运的巨轮碾来,纵有逆天之能,亦难抵挡。
“既如此,”她苦笑,“在九华山不自量力单挑他们,本该命绝于此的我却偏偏活了下来,亦是因你的缘故?你不是原书的系统,这么和整本书作对,代价是什么?”
云慕卿并未即刻答话,复落回座上,转身拨弄石案上的古琴。七弦骤响,惊起满庭落花,和着悠扬的琴音,他缓缓开口:
“宿主还是不知晓为好。总归助你,亦是助我自己。”
“可我这个异端,注定会被书灭掉的对么?”
苏清若逼近他,眼中燃着不甘的火,“那你又何必费心去救?”
“那不一定。”
他的指尖停在琴弦上,拨出一声悠长的颤音,“虽然主角不能死,但你亦可不灭。”
“要怎么做?”
“不断变强,并且,远离主角。”
苏清若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愤然,几分悲凉。
“如今,他为正,我为邪。他不能死,我便只能东躲西藏过一辈子?”
云慕卿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她。他的目光里有怜惜,有无奈,却独独没有反驳。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她心寒。
“而我若金盆洗手,将魔君之位拱手他人也不可。对么?”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颤抖,“毕竟,他只要最终杀了大魔头,时间线又将回归最初,我亦会被抹杀?”
云慕卿抬手轻挥,琴弦再次响起。这次的曲调不再激烈,而是婉转低回,如泣如诉。
“宿主,你必须带着魔君的身份,远离主角,活下去。”
“原来,当初你给我杀掉重焱的任务,是为让我坐上这魔君之位?”
苏清若的眼中满是痛楚,仿佛看透了一切,“我这一路走来,皆在你的计划之内。”
“呵呵,系统,这便是你许诺我的重生?”她的声音轻似一声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过是从一个死局,跳入另一个死局罢了。”
他垂下眼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终是轻声道:“至少……在这一世,你还活着。而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还能护着你。”
苏清若发觉,此时的他,身影竟有些模糊。
不知是因这即将降临的暮色,还是眼眶有些发酸。
于她而言,他是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云慕卿,”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称他为 “系统”。
“你说,这世上会有跳出轮回的方法么?”
云慕卿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悸动,却很快被更深的暗色掩盖。他伸手抚过琴弦,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或许有罢,只是……”
他望着她,眼底忽然泛起一丝微光,“需要有人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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