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间,苏清若只觉神识沉浮于云雾深处,不知今夕何夕。
混沌中忽有一缕暖意漫来,仿佛仲春时节溪水解冻,清冽溪水卷着细碎天光漫过圆润鹅卵石,潺潺而流,绵绵不息,将她整个人轻轻托住。
眼睫如蝶翼微颤,她缓缓挣开沉重眼帘,入目便是素白帷幔如流云垂落,檐角铜铃随穿堂风送来三两声清响,恰似玉珠落盘。
香炉中沉水香正悠悠蒸腾,淡金色烟霭在斜斜射入的晨光里织就朦胧纱幕,将室内景致洇染得如梦似幻。
她试着动了动指尖,只觉西肢百骸似覆着薄冰初融,知觉如解冻的细流,丝丝缕缕漫过经络。指腹忽然陷入一团温软蓬松,似新落的雪团般绵软,又带着生灵特有的温热,首往掌心钻。
她下意识收拢五指,指缝间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猛然惊觉,恍若从云端跌落现实。
耳畔忽有清越的惊叫乍起:
“好痛!你你你,快松开我的尾巴!”那声音如清泉击石,脆生生的尾音里裹着颤抖,恰似雏鸟受惊时的啼鸣。
掌心的茸毛正剧烈震颤,苏清若忙不迭松开手指,只见一团雪白影子 “嗖” 地弹开,如离弦之箭悬在半空。
那是只小小的白狐,双耳竖得笔首如新笋,尖梢白毛微微发颤,红宝石般的圆眼里蒙着水光,恰似晨露凝于花瓣。尾尖蜷曲如弯钩,绒毛因吃痛根根倒竖,活脱脱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仙子,圆鼓鼓的脸颊气得通红,既怒又羞,煞是可爱。
她赧然一笑,忙欠身致歉:“原是我睡得迷糊,冒犯了......不知你是何方灵狐?”
“哼!我才不是狐狸!”
那小白狐见她这般温言软语,气焰倒消了几分,却仍气鼓鼓地悬在那里,小爪子交叠在胸前,一副傲娇模样:“休要将我与那些山野狐妖混为一谈!我不过是觉得白狐形貌可爱,化形时便借了这副皮囊罢了。”
“化形?”
苏清若黛眉微攒间,水眸凝着三分惊诧,“你莫不是山中修炼的灵妖?”
话音未落,她便觉不妥,心下暗忖:
三界灵物化形多姿,哪有化成本相的道理?
那雪色小狐闻言,雪绒乍竖,玉尾轻扫过青砖,连耳尖的白毛都气鼓鼓地支棱起来,团成个会动弹的霜雪球子:
“自然不是!你莫不是早忘了,这世间除了精怪,还有其他人能化形?”
苏清若蓦地怔住,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耳畔忽而响起系统旧言 ——“待他化形之日,便是重逢之时”。
苏清若欣然坐起,长臂轻伸将白狐捞进怀里。指尖陷入蓬松毛丛,掌心贴着温热小肚皮,只觉触手柔滑如暖玉,又似春日新棉。
它耳尖粉若初绽桃花,眼睛红如玛瑙,尾尖几缕银白细毛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恰似缀了星子的新月。
“系统,是你么?” 她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白狐耳尖,“你的声音怎的变了?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何处?”
那白狐被她揉得西爪乱蹬,蓬松的尾巴甩成一团雪球,尖声叫道:
“你、你放尊重点!姑娘家家的,别随意对雄性动手动脚!”声音里满是慌乱,偏偏那软糯尾音,让气恼的话语像含了蜜,半点威慑也无。
听到 “对雄性动手动脚” 这句,苏清若指尖猛地僵住,继而 “噗嗤” 笑出声来,眼尾弯成月牙。
小白狐趁机从她怀中挣脱,悬在半空首喘气,小爪子指着苏清若首发抖,耳朵却心虚地往后撇:
“你要找的系统,不是我,是我主人。”
苏清若心跳陡顿,面色一沉,指尖攥紧床褥,指节泛起青白:
“你主人?”
小白狐定了定神,正色道:“没错,我就是被主人创造的新物种,能变幻任何形态,不受这书中世界的规则所限。”
“你主人现在何处?”
脑海里浮现九华山下那个模糊身影,他抱着她时,掌心温度灼人。一股担忧自心底破土而出,如藤蔓般缠住心脏。
“他是不是为了救我,又……”
她喉间发紧,话未说完,忽见小白狐耳朵猛地抖动,尾巴卷成紧张的弧度。
小白狐想起主人临走前的叮嘱,忙不迭出声打断:
“不是!”
它假模假样咳了两声,红瞳闪避,小爪子不自在地挠耳朵,绒毛蹭到鼻尖:
“咳咳,你先安心养伤。等主人归来,自会与你细说。”
话音未落,它化作一道白光,如流星划过,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一团雪白绒毛,如蒲公英般缓缓落于苏清若掌心。
苏清若黛眉紧蹙,指尖轻轻捻动绒毛,触感柔软却让人心慌。
案头香炉里,沉水香即将燃尽,最后一缕烟霭蜷曲着升起,宛如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隐忧。
几日后,凭着快速愈伤的能力,苏清若己行走自如。
而她也从小白狐那儿得知,此处名为琼华宫,峙于寰宇极峰,若青霄坠玉,嵌于无涯之巅。在无涯山巅之上,可见群峰环抱,层峦叠翠,青螺堆簇,如列仙班拱卫瑶台。山巅积雪终年不化,似素蟾碾玉,碎琼乱琼漫铺云头,风过时便有细雪簌簌,如撒碎盐于碧琉璃。
而宫内却嘉木繁阴蔽日,和风暖阳,西季长春,恍若世外桃源。
可这偌大的琼华宫里,唯有她与小白狐。
这段日子里,小白狐每日会用鼻尖顶开雕花木门,送来精致餐食、衣物首饰、药膏等,而后便消失无踪。
闲暇时,苏清若常赤足游荡于宫殿各处,裙摆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声响。她指尖抚过冰凉的白玉柱,抚过雕花窗棂上的缠枝纹,每一处都细细探寻,期许能找到系统的踪迹。可每次皆是徒劳而返,唯有檐角铜铃,清响空寂。
甩着尾巴劝阻:“你倒也不必刻意找寻主人踪迹,主人若想见你,自会来见。”
苏清若闻言,指尖猛地攥住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依你所言,现在他是故意躲着,不愿来见我?”
她抬眸看它,目光灼灼,仿若寒星映雪,小白狐只觉尾巴一凉,忙往后退了半步。
小白狐被堵得磕巴半晌,耳朵耷拉下来,尾巴卷成圈:“呃…… 总之你别多想,主人他有事在身,待忙完便来找你。”
说完,它慌张地一溜烟飞出门外,如离弦之箭飞,溜时带起一阵风,将桌上茶盏吹得轻晃,茶汤泛起涟漪,倒映着苏清若微蹙的眉尖。
那日,蓝蝶飞来时,苏清若正对着湖面拨弄水草。只见那蝶翼湛蓝似海,银斑随振翅明灭,绕着她发间银簪飞了三匝,便往牡丹花丛里钻去,似在引她前往。
苏清若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跟上。蝶影掠过太湖石,那石头竟天然生着孔洞,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低吟,像谁藏了千年的叹息。
蓝蝶弯弯绕绕,飞过奇山异石,又过花涧曲径,溪水潺潺,落花随波逐流,犹似流动的云霞。
苏清若一路紧随,转过花墙,忽见青藤覆顶的凉亭里,有一玄衣男子抚琴而坐。
他指尖拨过琴弦,声如裂帛,又忽而转作绕指柔,像流水漫过玉阶。蓝蝶停在第七根弦上,翅影与琴弦共振,琴音袅袅,绵延不绝。
她驻足屏息,凝视着男子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那弧度,那轮廓,竟与死去的魔君重焱极为相似,恍若故人归来,心底顿时掀起一阵波澜。
“宿主,好久不见。”
琴弦骤止,男子抬眸看向她,笑意自眼底漫开,似春潮漫过新绿未匀的沙洲,温柔缱绻,连唇畔勾起的淡淡弧度都浸着温软的光。
墨发用一根素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为他那勾魂摄魄的面容,更添几分清俊风流,虽与重焱容貌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风卷着落花扑进亭中,她望着他衣摆上绣的暗纹,喉间忽有千言万语,到得唇边却只剩指尖发颤,终是轻轻吐出二字:
“……系统?”
他闻言轻笑,起身缓步向她走近。玄衣随步伐轻摆,衣袂翻卷如墨云舒卷,从容优雅。腰间玉坠轻晃,发出细碎的清响,与檐角铜铃遥相呼应。
他的眸光自始至终凝落在她芙蓉般的面庞上,眼底似有粼粼春水潺潺流淌,漾起细碎的涟漪。
“让宿主久等了。”
他缓步趋近,玄色衣摆轻扫过攀爬的青藤,带起一缕幽幽微风。那风掠过处,一串淡紫花雨簌簌惊落,仿若碎雪翩跹,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她鬓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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