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意有些分辨不清，他说带自己进宫，是真话还是纯粹诓她了。
“殿下让我进宫，我照做，有错吗？”
萧远书盯着她看。
女子浓密漆黑的羽睫轻颤，失血泛白的面上，是极力掩饰但依然露出端倪的焦躁。
她在很努力的镇定，努力克制自己的担心忧虑。
这个女人，有时候骨头硬到无所畏惧，有种死了拉倒的脾气，但在有所牵挂的时候，又会低下姿态来。
卑躬屈膝，谄媚，她都能做到。
萧远书勾起个自嘲的苦笑。
“走吧。”
从摄政王府到皇宫，没有多少路，很快便进了那森严的宫门中。
龙榻上，沈霄己经转醒过来，太后正坐在床边喂他喝药。
听宫人禀报说摄政王到，沈霄目光遥遥投来，在陆欢意身上微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太后只当没听见宫人的禀报，专心喂着药，嘴里埋汰。
“皇帝不知节制，做皇后的竟也不劝诫着。她是皇后啊，怎么做出这妖妃的做派来？”
这是误以为皇帝的昏厥，与新婚纵欢有关。
沈霄皱眉道：“母后，与皇后无关。”
太后只当他在维护苏知雪。
“太医都说了，你是疲惫过甚的缘故，国事并不繁重，还能是何处叫你操劳。你啊，多纳几个妃子，身边多几个美人，自然不会沉迷于皇后的美色中。”
无论如何解释，都无用，皇帝晕厥的时机太凑巧，这个锅皇后是背定了。
陆欢意见沈霄安然无恙，心中己放心许多，只暗自叹息，做皇帝身边人到底不易。
萧远书开口道：“本王有话要同皇帝说，太后你先出去。”
太后把药碗放在身后宫女的托盘中，语气不善。
“摄政王有什么话，是本宫听不得的？”
萧远书慵懒道：“不是你听不得，本王不想给你听。”
太后固执坐在龙榻边未动。
她好歹是太后，摄政王是臣子，一个臣子就这么以命令的口吻叫她出去，她如何能痛快。
若听之任之，颜面何存？
沈霄出言劝道：“时候不早了，母后回去歇着吧。”
僵持无用。
太后叮嘱道：“你好好顾着身子，万事以自己为重。”
沈霄点了下头。
太后起身，目光不经意瞥了陆欢意一眼。
这一眼，是只将她当摄政王侧妃来打量的，陆欢意仍然心虚不己的低下头。
若太后知晓沈霄的急血攻心与自己有关，指不定得怎么迁怒。
闲杂人等都跟随太后一同退了出去，剩下随身伺候的土豆，也被沈霄支开。
宽广宫殿中清静下来。
陆欢意站在散发凉意冰鉴旁，仍然闷热得口干舌燥，
萧远书走到龙榻前，肆无忌惮端详他病容，遗憾道：“你要就这么死了，史书上记载可就有意思了，贪恋皇后美色，彻夜不寐，因而猝死——”
沈霄笑着清咳：“来看我？”
“是啊，来看看你的丑样子，”萧远书勾唇道，“照过铜镜没有？”
沈霄不以为然，转而望向陆欢意。
“来看我？”
他语气很轻松，但此时此刻的眼神与方才全然不同，眸底里透着微茫的光亮，好似一旦得到期待的回应，那星火便能燎原。
陆欢意仍然停留在十步开外，神态疏离。
“殿下命我跟来，我便跟来了。”
沈霄眼底稍黯：“我并非存心要同身子过不去，往后自当珍重。”
原本看到他安然无恙，陆欢意悬着的心己经放下不少，有他这话，更是松了口气。
无论往后在不在他身边，总是盼着他好的。
萧远书笑着道：“苦肉计用了，想见的人来了，还说这话多见外。”
沈霄再度咳嗽起来，咳的面颊发红，停下咳嗽之后，脸色又恢复病弱苍白。
“并非是苦肉计。”
折腾自己身体来逼迫别人心软，这是不耻的，他不屑这样做。
“我也好奇，你跟皇后究竟是怎么相处，整夜都不合眼？吃了鹿茸了？”萧远书啧啧道，“连着折腾三夜的精力，我是望尘不及。”
沈霄没有解释，闭上眼揉一揉太阳穴。
萧远书敛起笑容，缓缓道：“还是说，你怕一阖眼，皇后就把你奸了去，为了守住清白，你干脆提心吊胆不睡？”
沈霄被他逗笑。
“你说的都对。”
显然两个说法都不可能。
哪怕再有精力的男人，都不可能折腾三宿，也不可能忌讳一个女子到不敢阖眼的地步。
至于为何无法入眠。
或许是陌生人在身侧，哪怕隔着一条楚河汉界，依然不习惯。
又或许是，被迫娶毫无情谊之人，就这么被摆布了终身大事，多少有些不甘。
再是土豆告诉他，陆欢意偷偷哭过，他放心不下。
萧远书道：“你卧病在床，选秀的事我便替你张罗挑选，等你身子好了雨露均沾便是。”
“替我挑选？”沈霄笑道，“不如你替我雨露均沾。”
萧远书懒洋洋一笑。
“这事我替不了。你抓紧生几个公主，最漂亮的给我儿子做妻，我们做亲家。”
沈霄没什么语气：“你笃定是儿子？”
“女儿的话，给你儿子做皇子妃，”萧远书施施然道，“故而叫你抓紧些，没有皇嗣，你这个皇位能坐稳？”
陆欢意总算明白摄政王叫她来做什么的了。
拿她腹中孩子来刺激刚刚苏醒的沈霄。
顺便提醒她，沈霄不仅有皇后，还会有无数妃嫔，甚至会有许多皇子公主。
这些提醒和刺激，当真是多余的。
陆欢意出声：“我先退下了。”
“别急着走，”萧远书挑眉道，“皇帝过去对你到底有恩，我们夫妇该一同向他道谢。”
陆欢意只能走上前去。
刚走到萧远书身旁，他便一把搂过她的腰，让她半边身子完全贴着他。
陆欢意身子发僵，脸色更僵。
这男人真的好贱，非得在沈霄面前故作出这种亲密姿态来。
萧远书搂着她，饶有意味道：“你的床，我跟欢意都躺过，不如今晚就睡这儿了？”
沈霄胸腔怔了怔，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重。
萧远书还在说：“我说认真的，我同你睡过，她同你睡过，我同她睡过，既然这么亲密无间，不如一起。”
陆欢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总不能是真这么想，说这话，纯粹起为了恶心人。
沈霄终于平复下来，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外头。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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