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书慢悠悠的一勺又一勺，将碗中汤喝了个底朝天。
陆欢意走出书房腿脚都是麻的。
他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喝下去？
田九手里拿了个佩玉往书房里头进。
陆欢意喊住他：“这什么？”
田九慌忙要把佩玉往身后藏，但想了想，又拿了出来。
“殿下想要这个，我派人去给偷来了。”
陆欢意问：“怎么偷到的？”
这块竹纹佩玉沈霄随身戴着的，岂能轻易偷来。
田九抓了抓后脑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口。
“皇帝生病，乾元宫里一团乱麻，就顺手给偷出来了。”
陆欢意呼吸发紧：“病了？昨日不是好好的吗？”
昨日沈霄神态有些疲倦憔悴，但不至于病到令宫中一团乱麻的地步。
田九扭扭捏捏不肯说：“侧妃，这与你无关，反正也不是我们殿下害的。”
“我知道，前几日皇帝几乎没睡，又在王府里急血攻心，回宫路上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琴心说完，皱着眉头问田九，“你瞪我干什么？”
田九脸色很难看的摇摇头。
“你自求多福。”
陆欢意行尸走肉般回到那间特意为她造的院子里，坐在床边恍神良久。
前几日，她夜里枯等难眠，原来他也一样。
但她困极了，白日里能睡会儿，他却还要上朝，看折子，处理许多事务。
他是个大夫，岂能不知保重身子的道理？
等他醒来，总归能想通了，像她这样心胸狭隘的女子，是配不上帝王的，不值得他如此。
他也一定会醒来的。
浑浑噩噩到日落过后，陆欢意还是没忍住，去问了琴心。
“陛下醒转了吗？”
琴心显得有些沮丧：“侧妃你别问我，被殿下罚吃了一把香菜，我是再不敢多嘴了。”
陆欢意说：“你偷偷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琴心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良久后，叹口气。
“殿下派在乾元宫的人，顶多偷块玉，绝不会害皇帝，而且殿下嘱咐了太医尽心尽力。侧妃急来没有用，能为他做的，殿下都会做。”
陆欢意木然发了会儿呆，又问她：“殿下与皇帝，不该是势不两立的吗？”
权之一字，足以毁灭所有情谊，亲情，爱情手足之情，都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琴心左右看了眼，确保没人，才压低了声量说：
“你以为，为什么摄政王只手遮天，却没有改朝换代。”
“……”
“能阻拦殿下称帝的，只有殿下自己啊。”
陆欢意是信的。
那回丞相劝摄政王处置倒戈的臣子，他拒绝。当时陆欢意以为，他是当真没把那些臣子放在眼里。
今日，辅国公劝他拿林婉怡开刀，他依然以“不伤老弱妇孺”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不肯斩皇帝的羽翼。
但他又一而再对沈霄出言羞辱，轻贱，挑衅。宛若……宛若对自己那般。
陆欢意无声苦笑。
这个摄政王，真是古怪至极。
“皇帝醒来，告知我一声可好，”陆欢意诚恳道，“我绝不会让你主子知晓的。”
琴心撇了撇嘴：“侧妃还是去问田九吧。”
只要侧妃开口问，田九答话就要去主子那里挨打，不答或许又会得罪侧妃。
这种两难的事，让田九这个皮糙肉厚的去承受比较好。
……
萧远书是半夜过来的。
往木床边上一坐，吱呀一声响。
“你晚膳吃了甲鱼。”
陆欢意慢慢睁开眼，望着透着光亮的窗：“今日胃口好。”
萧远书凉凉道：“因你丢魂失魄，连婢女为你夹的是甲鱼都没察觉。”
陆欢意那种窒息感又迎面而来。
连吃了什么菜都要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他，他真是闲得慌。
“担心沈霄？”萧远书凉嗖嗖道，“不妨把你送回宫里去，让你睡他身边守着他？”
陆欢意道：“你说话非得这样夹枪带棒？”
她正万念俱灰，没功夫低声下气同他解释求饶。他还要在这当口冷嘲热讽，她实在忍不了。
萧远书捏着她下巴，逼迫她转过脸来，目光冷冷盯着她。
“怎么，你心里念着别的男人，我还得来哄着你了？”
陆欢意哑口无言。
没叫他哄，更不需要他哄。
下一刻，她身上被褥被一把掀开，男人欺身而上，掰开她双腿。
陆欢意急道：“我有孕，不行……”
“你还记得你有孕？”萧远书不遗余力的羞辱她，“和沈霄颠鸾倒凤的时候你想过孩子？嗯？”
这样身贴身，陆欢意才闻到他的酒味。
他喝了点酒，有意折磨她来了。
陆欢意不再挣扎，如同案板上己经被开膛破肚的死鱼一般，麻木躺在他身下，任由他握着她小腿，蜷起她的膝盖。
“随你，孩子弄没了，你别来怪罪我。”
萧远书的动作顿住。
“跟沈霄睡就没事，跟本王有事？”
他语气里泛着令人悚然的凉意。
“他没有，”陆欢意无力说，“真的没有。”
无论怎么说，萧远书都不会信的。
不过她和沈霄确实算不上清白，也算不上冤枉。
陆欢意身上一轻。
萧远书在床边坐了良久，最后冷淡道：“进宫一趟吧。”
陆欢意脑子里轰得一声。
“皇帝怎么了？”
摄政王这种口吻，好似是在通知她去见沈霄最后一面。
若非病入膏肓无可奈何的地步，他又岂会大度到如此？！
萧远书喉间一滚。
“你去了便知道。”
屋子里昏暗，陆欢意看不清他的脸色，也没有心思去琢磨了。
踉跄着下了床，手忙脚乱的穿衣。
越急越做不好事，系带都系错了地方。
萧远书目光晦涩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欢意穿好衣裳，披上斗篷：“后悔什么？”
萧远书道：“你后悔离开他了。”
陆欢意没有想到此处。
“殿下，我好了。”
萧远书看了眼她头发：“去挽起来，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疯妇似的。”
陆欢意杵着未动。
挽发要好一阵，病重的人未必等得起。
她只想立刻马上到宫里去，或许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萧远书冷笑：“他不是马上要死了，真到这一步，我此刻不会在这里。”
听这口吻，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欢意松了口气，这才去妆镜前梳理，但也不及平日里仔细，随手插了两根簪子作罢。
“殿下，我好了。”
萧远书冷着脸往外走。
陆欢意紧步跟上。
走到门口，萧远书突然停步：“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见他？”
“……”
“那你回来做什么，耍本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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