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年春,大旱如恶魔般肆虐大地,世界仿佛被置于炽热蒸笼之中,每一寸土地都干裂得似要喷出火来。娘亲领着章怀印来到井沿边,神色凝重地示意他趴在井沿听地声。章怀印依言照做,鼻尖触碰到井沿的青苔,一股湿冷气息瞬间钻入鼻腔。不经意间,他瞥见娘亲发间的桃木簪倒映在水面上,簪头雕刻的八卦纹正对着井底那幽幽暗光,仿佛与某种神秘力量隔空呼应,令人心生敬畏。
“听地可不是用耳朵,而是用这儿——”娘亲轻轻握住章怀印的手掌,稳稳按在井壁之上。刹那间,章怀印掌心传来一阵细密震颤,仿佛大地正通过这微小触点倾诉秘密。“去年腊月你爹打这口井时,娘在旁边撒了七粒朱砂,如今朱砂己融入地脉之中。”娘亲低声解释道。
章怀印屏气凝神,全力感受着掌心震动,试图捕捉其中端倪。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闷雷滚动之声。娘亲脸色陡变,眼疾手快地拽着他向后退了三步。紧接着,井水毫无预兆地剧烈翻滚,涌起大片黑沫,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鼻而来。
“这是阴泉倒灌……”娘亲声音中透露出焦急,迅速抓了一把香灰撒入井中。神奇的是,灰烬在水面上缓缓拼出莲花纹。娘亲神色凝重地叮嘱:“记住,地声若过三寸,必定会有煞气冲关。”
当夜,章怀印被虱子咬醒,迷迷糊糊中瞧见娘亲就着月光,正对着《河洛堪舆图》仔细勾画。只见娘亲手中的朱砂笔尖悬在“归德府”上方微微颤动,突然,一滴鲜血落在“凶煞”二字之上。章怀印定睛一看,原来是娘亲毅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梁间悬挂的铜铃。那铜铃受到血珠撞击,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似在回应娘亲举动,又仿佛在向未知神秘世界传达隐晦信息。
在此过程中,娘亲通过实际演示,教导章怀印听地功中辨井声、察土纹、嗅地气等关键要素。让他亲身感受大地震颤,学会依据井声、井水变化等现象判断地脉异常,为他开启了听地功这一神秘技艺的大门。而娘亲在《河洛堪舆图》上的举动以及与铜铃的互动,更是向章怀印展示了听地功背后复杂神秘的体系,让他明白这门技艺不仅关乎感知大地,更涉及与天地间神秘力量的沟通呼应。
“我十岁那年,河南闹饥荒。”帘子对面,佟玉姑原本随意的坐姿变得专注,呼吸也不自觉停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娘亲周若水是杂技团的绳妓,为了让我活命,西五岁就教我缩骨功和听地功。”章怀印缓缓道,思绪仿佛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有一次挖野菜,被一群恶民追逐殴打,差点丢了性命。”章怀印下意识摸了摸左额那道浅浅的疤,“是巴图鲁大人路过救了我。”
佟玉姑的影子微微前倾,急切问道:“后来呢?”
“后来......”章怀印喉结滚动,像是艰难吞咽着什么,“娘亲患病,无奈之下向王三借了高利贷。那畜生后来到我家逼债,非要我爹交出祖传的《河洛释解》。娘亲犯病,绝望之下抱着书跳了井。”
说到此处,屋外风雪仿佛也感知到屋内悲痛,骤然猛烈起来,窗棂被吹得咯咯作响,似在为这悲惨故事悲愤哀嚎。
“为躲避王三,我和爹加入了杂耍班。”章怀印声音更低,似被屋外风雪压抑着,“班子里有个叫林小蝶的姑娘,她爹是班主。”此刻,章怀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善良少女的形象,她总是把馒头掰给他一半,辫梢系着的红头绳虽己褪色,却依旧鲜艳在他记忆里。
“在山海关时,当地恶霸看上了小蝶。”章怀印拳头不自觉攥紧,关节因用力泛白,“限期三天要强娶她为妾。前一夜,小蝶爹娘和我爹商议,让我带她私奔。”
佟玉姑静静听着,手影映在布帘上,片刻后缓缓收回,显然被这个故事深深触动。
“那晚......”章怀印声音变得沙哑,像是被什么哽住喉咙,“我们同睡一铺土炕。她弹了最后一曲三弦琴《三叠阳关》曲,还用手指轻轻摸着我额头这道疤......”。雪粒簌簌敲打着窗棂,那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带回多年前那个绝望又无奈的夜晚,一切如回声在这小屋内盘旋回荡。
“第二天,恶霸带人砸了班子。”章怀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似要将所有愤怒痛苦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小蝶被抢走,我爹和班主......”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佟玉姑己然明白那省略话语背后的悲惨结局。她心中一阵揪痛,默默地从帘子底下塞过来一块带着皂角味的粗麻帕子,试图安慰这个被伤痛笼罩的男人。
“我找了七八个月。”章怀印并未接过帕子,只是呆呆望向窗外,像是凝视着那段漫长无果的寻找之路,“按约定往东北走,首到在奉天又遇见巴图鲁大人。”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两人沉浸在悲伤氛围中无法自拔。良久,佟玉姑轻声问道:“小蝶现在......”
“不知道。”章怀印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似要穿透无尽黑暗,“但我还得往东北走......”
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移到帘子上,映出两人相对而坐的影子,仿佛时间凝固在这一刻。远处传来佟老汉喂马时的咳嗽声,以及马蹄不安的踢踏声,似也在为这充满伤痛与无奈的故事叹息。
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小屋内的两人,因这一番倾诉,彼此的心不经意间又靠近几分。而他们未来的路,如同茫茫黑夜,充满未知与迷茫,但又似乎在这相互理解与陪伴中,多了一丝前行的勇气。
天终于放晴,可呼啸的西北风却如狂怒未消的野兽,依旧在天地间肆虐咆哮。那风刮在脸上,犹如锋利小刀狠狠划过,带来阵阵刺痛。
章怀印瞧见佟老汉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赶忙说道:“佟叔,您进车棚里避避风吧,我来赶车。”佟老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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