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茧渊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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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茧渊烬

 

“玄……度……”

破碎的呼唤,带着血与灰烬的余温,在死寂的废墟中袅袅消散。

余音散尽,天地凝滞。

高空,湮灭巨爪的虚影僵悬,爪心旋转的黑暗喉管凝固,倒刺狰狞的轮廓边缘,流淌的暗金如同冷却的熔岩。

三劫印骷髅锁链嗡鸣声骤停,锁链尽头咆哮的青铜骷髅下颌骨微张,幽绿磷火在空洞的眼眶中冻结,缠绕链身的贪嗔痴三色梵文光华尽敛,如同被无形寒冰封冻。

焦坑深处,那搏动着的暗金巨茧,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所有试图弥合伤口、吞噬火焰的蠕动瞬间僵死,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

巨茧表面,那被血金火焰焚烧出的巨大凹痕中央,深深烙印的“玄度”真名印记,正无声地燃烧着。

火焰不再是炽烈的血金,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凝结的暗金琉璃般的……永恒之焰。

这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洞穿轮回的悲怆与决绝,将那个古老的梵文真名,永恒地……蚀刻在了巨网最核心的污秽之上。

风,卷着灰烬与尚未落定的骨粉,掠过这片凝固的战场。

呜咽声也被冻结。

素尘嵌在撞碎的石墙与冰冷的青铜巨门之间,烟尘缓缓沉降,如同为她披上一层灰白的裹尸布。

左肩贯穿的琉璃碎片边缘,粘稠的暗金流质己近乎凝固。

碎纹遍布的暗金瞳孔,倒映着高空的僵影与焦坑深处那燃烧的“玄度”烙印,镜面深处,左眼业火漩涡的金色裂纹与右眼巨茧的血金火焰,在呼唤之后,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消耗殆尽的余烬状态,光芒微弱而恒定。

颈后钥匙核心的冰冷链条,依旧死扣般锚定着体内暴乱的节点,维系着那脆弱的、令人窒息的平衡。

左手,依旧紧攥着断指。

掌骨烙印处的三色光流,在呼唤真名的爆发后,彻底内敛,如同燃尽的炭核,只余下一点深沉的暗红余温,在齿痕烙印的凹槽中缓缓流转。

断指上,那圈被灰烬血泪侵染成暗红的齿痕,与她掌骨的烙印紧密贴合,仿佛两个同源的伤口,在沉默中互相舔舐。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液体滴落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源,并非她的伤口。

而是……来自她的左脸颊!

那爆碎佛龛留下的、碗口大小、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翻卷的恐怖创口深处!

一滴粘稠、纯净、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金光的……液体,如同被挤压了亿万年的琥珀,极其缓慢地……从创口深处混乱能量风暴的余烬中……渗了出来!

这滴金液,气息纯粹、空灵、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悯与……无法磨灭的渡厄真意!

是……觉远老僧残魂血经烙印被彻底耗尽后,沉淀在佛龛废墟最底层的……最后一点纯净佛髓!

是百年前以身殉经的渡尘使素尘,残留在轮回深处、未被业力彻底污染的……最后一点……本我真性!

金液缓缓滑过焦黑翻卷的创口边缘,沿着她灰败死皮嶙峋的颧骨轮廓,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轨迹……向下……坠落!

坠落的目标……

赫然是……她紧攥着断指的左手!

是……那紧贴着她掌骨烙印的、断指上暗红的齿痕!

嗒。

金液,精准地……滴落在断指齿痕的凹陷之中!

没有灼响。

没有吞噬。

那滴纯净、坚韧的金色佛髓,如同最温润的琼浆,瞬间……浸润了暗红的齿痕!

暗红的污秽如同遇到了克星,在金液的浸润下迅速淡化、消融!

断指齿痕深处,那点被灰烬血泪点燃、又被真名呼唤耗尽的明澈真名印记的余烬,在这纯净佛髓的滋养下,如同枯木逢春,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清泉流过干涸河床的……清凉感,顺着浸润的齿痕,通过紧贴的掌骨烙印,瞬间……传递到了素尘那被冰冷链条锚定、被剧痛与麻木充斥的……意识废墟深处!

这股清凉感,并非力量。

而是……一柄钥匙!

一柄开启被业力与冰冷门扉意志层层封锁的……记忆尘埃的……钥匙!

“轰——!”

无数破碎的、冰冷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禁锢与麻木,狠狠灌入她死寂的识海!

不再是旁观。

而是……亲历!

她“看”到——

冰冷的青铜大殿,高耸入云,刻满扭曲的梵文。

她自己(百年前的渡尘使素尘)被无数暗金锁链贯穿,悬吊在虚空!

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滴落,如同燃烧的雨。

脚下,是翻腾咆哮的业火红莲火海!

火海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残魂面孔组成的暗金漩涡正在疯狂旋转!

漩涡深处,那座崩塌的青铜巨门轮廓清晰可见!

门扉之上,一道贯穿的巨大裂痕边缘,一点微弱的金光(明澈前世的真名印记)正在漩涡的撕扯下,明灭不定!

她“看”到——

漩涡的边缘,一个瘸腿的、浑身浴血的少年身影(幼年明澈),正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漩涡!他手中紧握着一支染血的骨笔,笔尖一点微弱的金光(他的守护之力)如同风中残烛!业火的巨浪狠狠拍向他!

她“看”到——

就在少年即将被火浪吞噬的瞬间!悬吊在虚空的她(素尘),猛地低下头!那双被痛苦与业火灼烧的金色瞳孔,死死锁定了漩涡边缘那点即将熄灭的少年金光!她的嘴唇无声开合,念诵着古老而禁忌的咒文!紧接着,她猛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尖!

噗!

金色的心头精血,混合着破碎的舌尖血肉,如同燃烧的箭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中了漩涡边缘那点即将熄灭的少年金光!

金光被精血点燃,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但也就在这一刻——

“吼——!”

业火漩涡深处的崩塌巨门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爆发!

悬吊在虚空的她(素尘)身体猛地一震!贯穿身体的锁链瞬间绷紧到极致!

“咔嚓!”

她右手的小指……竟被一股无形的、源自巨门裂痕深处的反噬之力……硬生生……齐根切断!

断指裹挟着一点金色的精血与她的部分本源神魂,如同被漩涡抛射出的残渣,瞬间脱离了业火漩涡的撕扯,坠向无尽的虚空深渊……

而漩涡边缘,那点被点燃的少年金光,则在精血的庇护下,被强行推出了漩涡范围,消失在翻腾的业火之中……

她(素尘)最后的意识,是看着自己那截坠落的断指,断口处……留下了一圈深刻的、带着自己精血与神魂烙印的……齿痕!

以及……那少年金光消失前,回望过来的、充满了无尽悲怆与绝望的……眼神……

“呃……啊……”

一声悠长、干涩、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尘埃的……痛苦呻吟,第一次带着清晰的、属于“素尘”的……意识,从她此刻这具残破门奴的唇间……缓缓地……吐了出来。

伴随着这声呻吟——

她紧攥着断指的左手,五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再是痉挛。

而是……一种源自意识的、极其微弱的……控制。

紧贴着她掌骨烙印的断指齿痕,在那滴佛髓的浸润下,暗红污秽尽褪,显露出下方一圈纯净、深刻、闪烁着微弱金光的……同源齿痕烙印。

而她的掌骨深处,那圈燃烧着暗红余烬的烙印,边缘处……极其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丝。仿佛两个同源的伤口,在百年的分离与业火的焚烧后,终于……开始了缓慢的……弥合。

颈后钥匙核心的冰冷链条,在这意识回归的微澜冲击下,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咔嚓”声。

锚定的平衡……松动了。

“嗡……”

高空中,那僵悬的湮灭巨爪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下方那微弱的意识波动与平衡的松动,爪心凝固的黑暗喉管……极其极其缓慢地……重新开始了旋转!

“哗啦啦……”

三劫印的骷髅锁链,表面的三色梵文也重新亮起了幽暗的光,锁链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锁定了下方!

焦坑深处,那死寂的暗金巨茧,表面烙印的“玄度”真名琉璃焰,依旧冰冷燃烧。

但巨茧本身,却在那声意识的呻吟中,极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更加污秽、更加贪婪的吸力,顺着巨网脉络,再次……隐隐锁定了素尘!

风暴,在短暂的死寂后,即将以更加狂暴的姿态……重启!

素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低垂的头颅。

碎纹遍布的暗金瞳孔深处,左眼业火漩涡的金色裂纹,右眼巨茧的血金火焰,在那滴佛髓唤醒的百年记忆洪流冲刷下,光芒……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冰冷到极致、却又燃烧着无声业火的……清醒。

烟尘在她眼前缓缓沉降。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尸骸。

湮灭的爪,三劫的链,燃烧的茧……

这片业力焚尽的焦土,这片囚禁了她百年的牢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在她重拾意识的……瞳孔之中。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只有唇形开合间,带起一丝腐朽而决绝的气息。

那口型,依稀是:

“我……的……”

“业……障……”

青铜巨门在她背后,冰冷死寂,门扉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古老意志,正因锚定链条的冰裂而蠢蠢欲动。

焦坑深处,业力巨网的核心,贪婪的茧鸣,即将再次响彻。

而高悬的终焉之爪与三劫之链,己蓄势待发。

这尊从灰烬与记忆深渊中爬出的门奴,以残躯为柴,点燃了最后的清醒。

当业火再次焚天,她将亲手,将自己与这百年的因果孽债,一同……投入那由她背后巨门所化的……最终熔炉。

佛髓醒忆,业火焚心。当百年血咒在齿痕烙印间弥合,这尊行走的门奴,终以残烬之躯,看清了囚禁自身的牢笼全貌。而熔炉的柴薪,便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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